左柯讓當時挺正常,心情什麼的都不錯,段駿鵬問他怎麼沒去學校,他笑著指了下自己的臉,說他這樣太醜,不想被彆人看見,影響他的帥氣形象。
他沒主動講原因,段駿鵬就不問,但是結合左繼坤的出現以及在長輩那裡聽來的信息,能猜到他們父子倆關係並不好。
再大些,認識左柯讓時間越來越久,他透露出的隻言片語更加印證段駿鵬的猜想。
段駿鵬頗為煩躁地向後擼一把頭發,歎氣:“阿讓跟他爸,也就是血緣關係上的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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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平穩行駛在街道上,擋板隔開車廂前後,父子倆分坐在兩邊,左繼坤雙腿交疊,雙手交握,靠著椅背閉目養神。
左柯讓胳膊肘支著車窗簷,屈指抵著太陽穴看外麵,想起還沒回他姑娘消息,按解鎖鍵,屏幕一亮緊接著又暗下去。
沒電自動關機。
不想找左繼坤借充電器,非必要他一句話都不想跟左繼坤多說,窒悶壓抑的氣氛緩緩蔓延,左柯讓心生厭煩,耐不住打破僵局:“找我什麼事兒?”
左繼坤嗓音低沉:“先去吃飯。”
左柯讓輕嗬:“下午兩點半,你吃哪門子飯?”
他話中帶刺,左繼坤也不惱,準確來講是懶得搭理他,他隻需要通知左柯讓,不是在同他商量,並且給出的選項裡沒有“拒絕”。
十分鐘後,車子在一家私房菜館院裡停下,左繼坤提前有預定,報出包廂號,服務生領著過去,落座後左繼坤點了三道菜,左柯讓坐對麵一言不發,服務生詢問他要吃些什麼,左柯讓搖頭說不用。
左繼坤合上菜單:“他不吃,那就這些。”
服務生:“好的,您稍等。”
等人退出去,包廂裡隻剩他們父子倆,左柯讓看完一出熱鬨似的鼓兩下掌:“左部就是左部,自個兒吃頓飯還這麼大陣仗。”
左繼坤皺眉:“你少跟我陰陽怪氣。”
“受不了還叫我過來。”左柯讓慢條斯理給自己倒杯水:“你這不自作孽。”
嘴唇碰到杯口,他意味不明一笑:“忘了,你作孽時候多了,不差這一次。”
左繼坤:“你要不會跟你老子我好好說話就再滾去國外待兩年。”
說好聽是“待”,實際是流放,左柯讓六歲那年母親車禍去世,他被左繼坤扔國外將近兩年,當時兩家亂成一團,左繼坤裝得一副好形象,對外說是送他出國散心,每個月給他打點錢維持生計,其他一切不聞不問,就叫他自生自滅。
左繼坤用老子的身份壓他,他就有樣學樣:“你要嫌奶奶活得久,你就再扔我一次。”
左繼坤不待見左柯讓這個兒子,但對父母是真孝順,如果不是老太太千叮嚀萬囑咐他結婚這種大事得由他親自且當麵告訴左柯讓,他根本不會來寧城。
左柯讓算是拿捏住左繼坤七寸,壓下怒氣,儘量冷靜下來,在隨身攜帶的公文包裡掏出一份請柬:“下周周末回京北。”
暗紅色燙金紋樣昭示著這封請柬的含義,左柯讓兩指捏住一角,翻開。
左繼坤和一陌生女人的名字出現在上麵。
給自己親兒子送再婚請柬。
有意思。
左柯讓這下是真覺得好笑,甚至還笑出聲:“背景查清楚沒?彆婚後又蹦出個初戀跟人跑了。”
話音一落,迎麵一隻茶杯徑直衝過來,左柯讓看得清楚,但他沒躲,既然他敢開這個口,就無所謂會得到什麼後果。
眉心一陣鑽心的刺痛,啪啦一聲,茶杯掉地四分五裂,溫熱液體流到眼皮上,左柯讓不甚在意地抽張衛生紙擦拭。
白色紙巾被益出的鮮血染紅。
再待下去沒意義,紙團丟在餐桌上,左柯讓起身,左繼坤沒攔他,這個時間不是飯點,上菜很快,服務生敲門送菜,左繼坤拆開濕巾擦手:“你奶奶希望你來參加,周六那天我要在現場看到你。”
血沒止住,又開始往下滑,左柯讓再抽紙按住:“我奶奶更希望我高興。”
左繼坤輕鬆撂話:“那你應該不希望我去找你女朋友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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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球館開在大學城中心最好的一處位置,一共兩層,一樓空間最大,擺放著十幾張台球桌,二樓有一個小型吧台,兩張台球桌,專門供相熟的朋友來玩。
段駿鵬到地方後就一屁股坐沙發裡,摩挲著下巴想事情。
左柯讓跟他爸那要死不活的關係也不是一兩天,以前沒人訴說,現在可不一樣,左柯讓身邊有鄔思黎,照他戀愛腦那個勁兒,鄔思黎簡直就是他救命良藥。
而且不都說,男性脆弱的時候最容易博得女人心疼,段駿鵬要通風報個信,左柯讓一準能得到好處,到時候還不得給他磕頭謝恩?
巴前算後糾結一個鐘頭,段駿鵬給鄔思黎發了條消息。
不是周六日,甜品店今天訂單不多,但是有貨送過來,她們幾人都忙著搬貨。
在卡車和店鋪中間往返十好幾趟,總算將所有配料都放到儲物間,吳敏累趴在桌上,有進氣沒出氣,鄔思黎對著單子清點貨物數量,圍裙兜裡的手機震動一下,肯定是左柯讓又無聊了,暫時沒管。
等清點完畢,確認無誤後,她才查看消息。
居然不是左柯讓,而是段駿鵬。
公開戀愛在家裡聚餐那晚,她和段駿鵬他們幾人都加了好友,還是左柯讓率先張羅的,萬一他不在寧城的時候她出事,還有彆人能幫忙。
段駿鵬:【貂蟬妹妹,阿讓下午沒跟我們去打球,他爸過來把他帶走了,估摸他今天心情會不太好,你多安慰安慰他。】
朝夕相伴兩年,鄔思黎即便沒見過左柯讓家裡人,也能在日常生活中捕捉到蛛絲馬跡。
她知道他們父子關係緊張,回複完段駿鵬,給左柯讓撥電話,嘟嘟兩聲忙音後是冰冷機械的女聲提示對方已經關機。
還有五分鐘下班,左柯讓說過會來接她,他從來不會遲到,如果要她等會提前告訴她,結果現在他手機關機,人也沒出現,按理說他那麼大個人怎麼都不會出事,可人與人之間一旦產生感情和羈絆就很難做到理智。
鄔思黎摘下圍裙,匆匆往架子上一掛,拿上包,邊向門口走邊交代:“我有事先走,貨都點好了你們記得和錢姨說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