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賭場的都不是什麼善良之輩。可作為賭場經理,格倫有些心理破防。
從求學自強的平民子弟,到月薪不足五十銅刺的書記員,再到‘黑狐狸’的親信大管家,
格倫從社會底層一步步往上爬。他見識過太多人性陰暗麵,處理過太多泯滅人性的事。
賭鬼為了上賭桌,弑父殺妻賣子,什麼醜事做不出來?
賭場為了招攬賭客,引誘欺詐威逼,什麼手段乾不出來?
格倫有一套‘守序邪惡’的自洽邏輯,但周青峰的出現讓他的頭腦受到強烈的精神衝擊。
被送去接受審判的賭鬼都是格倫親手挑選的,熟知每一個罪人的卑劣行徑。
比如叫珍妮的女人,原本是城裡公學教師之女,也算得是書香門第,嫁給富商為妻,生了兩個孩子。
可因為陪著丈夫來賭場玩了幾局,這女人逐漸染上賭癮,並一發不可收拾。
偷竊、出軌、撒謊、詐騙、賣淫,她把自己美滿的生活輸了個遍。
這女人原本能在賭場四樓開套房,在三樓享受貴賓優待,在二樓流連忘返,現在隻能在一樓苟活如蟻。
格倫不否認,這女人的墮落有賭場在暗中推波助瀾。包括他自己,也跟對方有過不清不楚的瓜葛。
當珍妮在專門燒蝕靈魂的烈焰中慘叫,格倫感同身受。他深知自己也有罪,若接受審判,難逃一死。
可這激流城裡,幾人無罪?!
聖光化羽,烈焰焚燒,格倫驚懼而惶恐,幾乎要跪地求饒,無法生出半點違抗的念頭。
當三十多名惡賭鬼變成冷冰冰的屍體,格倫內心湧出強烈的負罪感和贖罪欲望。
周青峰完成魔像修複,格倫便走上前,跪在他麵前祈求道:“維克多閣下,我希望獲得您的指點。”
啥?
周青峰來自無神世界,蔑視宗教是他不可更改的本能。
可他動不動就展示‘神跡’,對這異界的人類造成巨大的心理衝擊。
更何況曆數罪行的‘審判’帶著‘天降正義’的合法性,出手就占據道德高地。
每一個被燒死的靈魂都堪稱罪孽深重,無法抵賴,無從辯護,無可饒恕。
像格倫這種冷漠如鐵的人,也會在‘審判’麵前瑟瑟發抖,擔心自己有天落得同樣下場。
看格倫跪在自己麵前,周青峰隻能瞎蒙般猜測對方心思,編故事哄哄。
“格倫先生,我無法指點你,你必須靠自己的行動獲得內心寧靜。”
這話意思是——有麻煩彆找我,我自己一堆事,不知道該怎麼幫你。
格倫卻很會腦補,連忙道:
“閣下,我當然願意加入‘聖光會’,願意用行動來洗滌罪孽。”
誒......又來個蹭免費熱水的?
周青峰心說:“我沒提‘聖光會’啊。再這樣下去,我真成‘浴皇大帝’了。”
可現在要應付黑暗主教的危機,正是用人之際。格倫主動入會,不好推辭。
‘聖光會’含‘馬’量太高,也該摻點沙子,免得周青峰這個‘浴場總管’成擺設。
“很好,我會看到你的表現。”
一句模棱兩可的話把格倫安撫好,周青峰再看雷納德和老侏儒,發現這兩人似乎也對‘聖光會’有興趣。
“好了,好了,我們還是趕緊去黑市吧。邪惡猖狂,人民群眾正在水深火熱之中等待解救呢。”
黑市不在城內而在市郊,隱藏在連片的貧民區中間,地點時常變化,流動性極大。
它不是什麼不見天日的地下組織,反而像個日夜經營的露天大賣場。
之所以有這麼個市場,完全是被激流城高昂的稅收給逼出來的。
一件貨物運到激流城,繳稅和不繳稅的價格能差一到兩倍。
巨額利潤刺激下,黑市自然而生。
城裡的暴力機構日常打擊的對象壓根不是什麼邪教異端,而是偷稅漏稅的。
公務員為了保住飯碗,打擊黑市交易的熱情和力度遠大於維護治安。
商人和市民了為賺錢省錢,則跟官僚機構天天打‘遊擊’,想方設法鑽空子。
黑市以少量固定商鋪加大量流動攤販構成,總是選擇地麵泥濘,臭氣熏天的場所。
每次黑市開張的地點都不一樣,忽聚忽散。這就需要有個背景深厚的管理者暗中組織。
納吉便是一名黑市管理者。
之前老侏儒和雷德爾為躲避執法處的追查,被瑪德琳安排去黑市躲避,就托庇於納吉。
幾天功夫,隻老侏儒一人回來。
深夜,周青峰帶隊乘車,出發去市郊的‘泥沼’黑市。那是納吉的地盤。
碼頭區治安混亂,但相較這市郊貧民區卻猶如天堂。
赤貧的流民根本沒有幾棟成型的房屋。
市郊多是土坯茅草搭建的窩棚,更有些連遮風避雨都難的帳篷,環境惡劣。
胡亂搭建之地,馬車無法入內。幾人不得不下車步行,深一腳淺一腳的,踏入爛泥之中。
貧民區夜裡漆黑,饑民困在破屋爛窩內,或悲哭哀嚎,或呻吟待斃。
這地方天然就是犯罪的溫床。
‘大橘’嫌棄地上泥濘,非要抱抱。周青峰難得體恤這肥胖貓咪......讓達武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