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嘉魚獨自上了公交車,她望著窗外的陌生風景,第一次感覺到人生好艱難。
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流出了眼淚,直到旁邊的陌生人問她怎麼了,她才回過神來,抬手摸臉頰,才發現臉上早已經布滿了眼淚。
她抬手擦掉,睜大眼睛望著窗外,倔強地忍著不讓眼淚再流出來。
*
舅舅給的那兩百塊錢,陸嘉魚沒有用,她妥帖地放到了書包的裡層。
高三的學業比想象中更加忙碌,再加上陸嘉魚以前根本沒有好好學習過,現在從頭開始學,自然跟不上複習的進度,很吃力。
她想過走藝考,她從小學舞蹈,在跳舞方麵有一些天賦。可是藝考要到北城去,她現在連路費錢都湊不出來。
原本她的銀行卡裡還有一些錢,但爸爸入獄後,各方催債的人都上門來鬨,她把卡裡的錢全取出來還債都不夠。
因為不想再給舅舅添麻煩,陸嘉魚一直很省吃儉用。學生卡裡的錢是開學的時候充的,她每天都計算著隻吃一頓飯,想熬到放寒假,她可以去打寒假工攢一點生活費。
因為每天隻吃一頓飯,又餐餐隻點一份米飯和一個素菜,一個月下來,她肉眼可見地瘦了好多,連臉色都看起來很蒼白。
那天中午在食堂打飯,陸嘉魚遇到了陳諭。
當時她剛剛打好了飯菜,正要去找位置坐下,經過食堂門口的時候,正好遇到陳諭下課過來吃飯。
自從開學的模擬考試成績出了以後,陸嘉魚就再也沒在學校碰到過陳諭。此刻見到,隻覺得好像已經經曆了一個世紀那麼久。
她努力地露出點笑容,招呼道:“陳諭,好久不見。”
陳諭一眼就看出陸嘉魚瘦了很多,臉色蒼白,人看上去也很疲憊。
他低頭看了眼她餐盤裡的飯菜,除了一兩米飯,就還隻剩下個清湯寡水的小白菜。
他不由得蹙起眉,問:“就吃這個?”
陸嘉魚笑了笑,嗯了聲,說:“我沒什麼胃口。”
陸嘉魚仍然是個驕傲的人,她不想陳諭追問她,打了聲招呼就徑直去找位置坐了。
從前走到哪裡都眾星捧月的大小姐,如今連吃飯都隻找角落的位置坐。
陳諭盯著陸嘉魚看了會兒,他實在有些看不下去,去窗口打了兩份飯,特意多打了兩份肉。
陸嘉魚埋頭在吃小白菜,她吃得有點慢,因為眼淚模糊了視線。
忽然間,她麵前的餐盤被人拿走,重新換上了一份有肉有蔬菜的餐盤。
她不由得愣住,抬起頭看向眼前的人。
陳諭在她對麵坐下,平靜地說:“吃這個。”
陸嘉魚紅著眼眶看他,很不解。
陳諭很懂得給陸嘉魚留麵子,他並沒有直視她的目光,說:“沒胃口也要多吃點,高三學業壓力重,營養要跟上。”
陸嘉魚看著陳諭,她強忍著眼淚,開口聲音有點哽咽,“陳諭——”
“趕緊吃吧,一會兒還要上課。”
陳諭說完就沒再開口,認真吃飯。
陸嘉魚看了會兒陳諭,終究還是拿起筷子,輕聲道:“謝謝。”
陳諭是男生,吃飯比較快,他吃完,離開前把自己的飯卡給了陸嘉魚,說:“最近刷我的卡吧,我過兩天要到校外參加個集訓,飯卡也用不上。你記得葷素搭配,沒胃口也要吃。”
陳諭根本不等陸嘉魚拒絕,他說完留下飯卡,端起餐盤轉身就走了。
等陸嘉魚反應過來,陳諭已經離開了食堂。
陸嘉魚看著陳諭留下的飯卡,她知道陳諭是心軟同情她,她心裡很感激他。可她不想再欠人情,吃過午飯,她去了趟求知樓,找到陳諭的班級,在教室外麵望了一會兒,並沒有看到陳諭。
她委托一個同學把飯卡還給陳諭。
離開求知樓的時候,意外遇到了沈池。
兩個人一個下樓,一個上樓,避無可避。
沈池看到陸嘉魚,眼中又浮現出心痛,他很想上前,可父親的警告尤在耳邊。
陸嘉魚看出沈池的猶疑,她大方地朝他笑了笑,便越過他,徑直下了樓。
*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眼看著藝考的時間快要到了。陸嘉魚無論如何也湊不夠報名費和路費,她猶豫著要不要向舅舅借一點。
可就在她鼓起勇氣想回去向舅舅借錢那天,舅舅卻出了事。
那天晚上下自習回到家,意外地沒有看到舅舅和舅媽,隻有蔣峻和蔣傑兄弟倆急匆匆地要出門。
她下意識問:“你們要去哪?舅舅呢?”
蔣傑一邊穿鞋一邊匆忙地說:“我爸在工地上出事了,我們去醫院。”
陸嘉魚一聽,立刻放下書包,也跟著兩個表哥一起跑去醫院。
到了醫院,就看到舅舅痛苦地躺在病床上哀嚎,身上多處都打了石膏板。”
舅媽坐在床邊一邊抹淚一邊埋怨他,“每天都說讓你小心小心,你偏不當回事。自己在外麵賺錢這麼辛苦,養家糊口都不夠,你還要逞強幫彆人養孩子。我上輩子真不知造了什麼孽要嫁給你,整天擔驚受怕還過不了一天好日子。”
蔣明今天上工,打線槽的時候不小心從兩米多高的梯子上摔了下來,摔斷了兩根肋骨,這會兒躺在病床上直喊痛。
陳華一邊埋怨他又一邊心疼,起身要去接水,轉過身才看到兩個兒子和陸嘉魚站在門邊。
她並不知道陸嘉魚也跟著來了,看她局促的那個樣子,想必也是聽到了她剛剛說的話。
可聽到就聽到吧,她講的本來就是事實。
也沒多做解釋,問大兒子,“卡帶來了嗎?”
蔣傑點點頭,擔心地問:“爸沒事吧?”
陳華道:“這能沒事嗎?還不知道要養多久。”
她讓蔣傑把銀行卡給她,說:“你們照顧下爸爸,我去繳費。”
蔣明這一摔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