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元姝麵色倒也未變,可蕭瑗如何能看不出她一閃而逝的不悅。
這到底是怎麼了,好端端的,竟像是和大姑娘真的生了嫌隙。
想了想,她還是沒忍住開口勸道:“大長公主殿下既然賞了大姑娘,這是在安撫大姑娘呢。這些年,大姑娘時常往鳳昭院來,和郡主也頗為親近,若因著什麼事兒真的惹了郡主動怒
,郡主彆放在心上。”
謝元姝緊緊攥著手中的茶杯,等她反應過來時,那蓮紋青花瓷杯竟是被她捏碎了。
蕭瑗陡然變色:“郡主!”
周圍的丫鬟也都嚇壞了。
她們何曾見過郡主這般,分明臉上也不見慍怒,卻因為蕭瑗的幾句相勸就這般折騰自己。
等謝元姝回過神來,便看大家慌亂成一團。
她微微勾勾唇角,沉聲道:“今個兒這事兒誰都不許讓母親知道。就說是我自個兒不小心才受傷的。”
芷東急急拿了膏藥和棉布幫她清理傷口,一旁的蕭瑗看上去真的是被嚇著了,滿目擔憂的看著謝元姝。
謝元姝用另一隻手挽了她的手,淺笑著開口:“你彆擔心,我沒事的,隻是方才有些出神。都怪之前纏著大哥教我射箭,不知不覺間手勁兒竟然變得這麼大了。”
蕭瑗就這麼靜靜的看著她,她不是三歲小孩子,怎麼可能被這幾句話就糊弄住。隻她看得出謝元姝不願在談及此事,既如此,她也不好勉強她。
她緊緊握著謝元姝的手,哽咽道:“郡主慣會哄我。”
芷東給謝元姝包紮好傷口,她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到底大姑娘是哪裡得罪了郡主。她和芷青幾個丫鬟都是大長公主殿
下精挑細選派來侍奉郡主的。她們便是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瞞著大長公主殿下。
何況,這事兒她們即便是想瞞,又怎麼能瞞得住。郡主自幼被嬌寵著,凡事都有身邊的丫鬟們伺候著,怎麼可能就平白無故的傷了手。
謝元姝也知這個理由太爛,想了想,複又開口道:“那便說是我一時興起,修剪那株玉蘭花時不小心戳傷的。”
謝元姝的鳳昭院,確實花花草草很多。什麼牡丹,玫瑰,葡萄藤,完全是由著自己的性子來,想著什麼了,便吩咐底下的人給自己弄來。沒想到,幾年的功夫,竟也彆有一番風味。
謝元姝平日裡也由丫鬟們侍奉著拿著剪刀修修剪剪一番。
所以這個理由倒也不算牽強。可芷東還是有些猶豫,這若被大長公主殿下發覺她們撒謊,怕是會直接攆出府去。
謝元姝沉聲道:“你們雖是母親指派過來的,可到底我才是你們真正的主子。若什麼事兒都事無巨細的回稟給母親,我日後又如何敢用你們,又如何交代給你們事情!”
芷東幾人俱是身子一僵,卻也覺得郡主的話不無道理。之前她們還覺得郡主年紀尚小,可自打這次郡主病中醒來,竟然是換了個人一般。
幾人雖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可也知道,郡主既然發了話,那便由不得她們選擇了。她們是郡主的貼身婢女,過兩年等
郡主大婚後,勢必會陪著郡主。說到底,郡主才是她們一輩子的主子。
想通之後,幾人跪在地上齊聲道:“奴婢謹遵郡主之命。”
一旁,蕭瑗眼中閃過一絲震驚,她看向謝元姝,隻見她一身淺紫色蘭花紋銀絲常服,烏黑的頭發隨意挽著,人還是那個人,可渾身的氣度卻不一樣了。
原先頗有些稚嫩,這會兒竟像是一夜間消散殆儘。
就說方才提點丫鬟們的那幾句話,那樣的鎮定和自恃,竟然有了些大長公主殿下的影子。
謝元姝知道她的轉變會引人猜測,可她到底裝不出十四歲的樣子,經曆了那麼多,又怎麼能找回當初的天真無邪。
這晚,蕭瑗滿腹心思的回了蘭頤院。
離開前,謝元姝狀似無意的低聲問她:“寶桐,你想過自己會有來世嗎?”
沒頭沒腦的話讓蕭瑗噗嗤笑了起來:“郡主這是又看什麼話本子了?我雖平日裡抄些經卷,偶爾也誦經念佛,可並不覺得,人會有來世。”
謝元姝緊緊攥著手中的帕子,強壓著才沒哭出聲。
她以為自己會徹夜未眠,卻不想,由丫鬟們侍奉著沐浴更衣,才躺下沒多久就睡著了。
自打重生歸來,她生怕自己是在做夢,夢醒了,又回到上一世的慘烈。晚上更是不敢入睡,怕看到謝家滿門覆滅,怕看到寶桐慘遭折磨。
讓她詫異的是,這天晚上,她竟然夢到了五歲那年,被韓礪所救。她乖巧的倚在他床邊,喃喃道,都怪我不好,害你受了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