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行坐在張掖太守府中的庭院裡,望著一棵樹,望得出神。
十月到了,肅殺的秋季也到了,蕭瑟的秋風讓碧綠的楊樹葉漸漸泛黃變枯,仿佛秋風吹拂一陣,樹葉便黃一分、枯一分。在秋風的搖曳下,泛黃的樹葉漸漸隨風凋零。秋風凋碧樹,歲月好殺人。
閻行的心裡忽而覺得,自己就如同這棵樹一般,在風中漸漸凋零,成為死物。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這棵樹比他的處境好多了,因為當春風十裡、春雨綿綿時,樹會再次抽出嫩芽,生生不息。
而閻行自覺自己就不可能再次萌發了。
韓遂率領敗兵進入河西後,殺掉了以前的太守,順利地占據了方圓千裡的河西。雖然在張掖郡的刪丹得到了數萬良馬,麾下的鐵騎補充了充足的戰馬。後來又得到了河西的糧秣,因河西承平較久,糧秣還算充足,足以韓遂的兩萬人馬食用很久。
但除了戰馬和糧秣之外,韓遂就什麼也得不到了。河西之人太久安定,都不願意接納韓遂這個遠道而來的闖入者,屢屢發生河西百姓暗中反抗之事。在過了段時間後,馬氏在其他郡縣實施仁政的消息又隨商旅傳播進來,河西百姓更加抵觸韓遂。
麵對民心不附,韓遂選擇了殘酷地鎮壓。兩萬精騎對於承平日久的河西百姓來說,已經是滅頂之災。很快,反對的聲音就消退了下去。
讓閻行更鄙夷的是,韓遂占據河西並不是視為自己的地盤,而是視為反攻馬氏、重回涼州的後備基地。為了快速恢複實力,韓遂大肆抓壯丁,把六萬多人硬塞進他的河西軍去。
除此之外,韓遂為了廣積錢糧,大肆增加了賦稅,搜刮了河西百姓大半的財富。眾多百姓因交不完韓遂的賦稅,有的被迫賣兒賣女,有的被縣吏把牛馬全拉走,有的因抗拒交稅,甚至被放火燒掉房屋,有的甚至直接被罰沒入官,成為官奴。
這一切,都落在閻行眼裡。閻行本就看過了韓遂搜刮剝削涼州百姓,今又看到了相似的一幕,心中憤憤不平。
與此同時,閻行又聽說了馬氏實施的仁政,不僅大幅降低賦稅,還興修水利,甚至直接將田地授予百姓耕種,還提供低廉的耕牛、農具和種子。百姓幾乎一無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是由馬氏配發的。在如此仁政之下,閻行料定涼州的複蘇看來隻是快慢的問題了,而閻行相信複蘇的速度必然是快的。對比起生活在韓遂的陰影下的河西百姓,閻行更為羨慕馬氏治下的百姓。
韓遂自己坐鎮於酒泉郡的祿福城,派最得力的閻行率兵三萬,駐守於張掖郡。儘管三萬騎已然十分可觀,但閻行卻知道,這三萬騎不過都是抓來的壯丁。壯丁們不僅訓練不精,紀律不明,根本隻是支弱旅;而且更嚴重的是其心不在韓遂,都巴不得錦馬超發兵來攻。
韓遂把這三萬新兵蛋子交給閻行,讓閻行駐守在擋在酒泉郡之前的張掖郡,閻行很清楚,這並非是出於信任,所以才讓他駐守在酒泉郡的門戶;而是韓遂希望拿他和三萬騎作為擋箭牌,先行擋在錦馬超的進攻。他和他的部曲被消滅隻是時間問題,但韓遂卻得到了寶貴的應對時間。對於韓遂和成公英來說,用一個忠心值得懷疑、立場不明的人,來換取反應時間,和錦馬超部曲的一些傷亡、挫傷錦馬超部曲的銳氣,這是一舉多得的明智選擇。
閻行不禁想起臨派到張掖郡前,韓遂和成公英前來送他。韓遂拍了拍他的肩膀,熱切地說:“張掖老夫就交給你了,老夫之成敗榮辱也交給你了。你可不要讓老夫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