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愣，紛紛望去，卻是秦家那位神秘的榮譽供奉開了口。
這位自從到來之後，就視周遭一切為無物，不論是誰與之攀談，最多得到一個點頭，一個眼神，再無任何反饋。
等待樞玄尊者的這幾個小時，他全程沉默，對滿桌珍饈，腳邊的美人無動於衷，仿佛自成世界，是個非常怪異的人。
不過無敵強者大多脾氣古怪，秦家不知道從哪個地方請來的，是以也沒人多說什麼，漸漸的，就不在意他了。
說來，大家剛才簇擁著樞玄尊者，倒是沒有關注他，卻沒想到此刻突然冒出了兩個字。
然而這兩個字一出……
樞玄尊者眉頭一皺，他立刻抬手捏了一個訣，迅速剝離其它八個陣，隻留下那未知的一個，觀測道：“倒是極有可能，不過道友是怎麼發現的？”
封曦說：“血氣。”
血
氣？
樞玄尊者一愣，忽然畫麵重新恢複到繁複的複合陣中，他將不斷彌漫的邪惡魔氣淡化，連同陣法的幽紫光芒也一同隱藏，終於畫麵之中出現了絲絲縷縷，非常非常淡的紅霧，紅霧之中隱約猙獰著一張張臉，帶著無聲尖嘯，痛苦扭曲地隨著紅霧被吸入陣法。
一位民間聖者見此，沉重道：“這些應是星球上公民的魂魄吧。”
封曦瞥了他一眼，“怨魂本具有迷惑心智，衝擊神識的作用，既有吸魂之陣，自無需再設幻境，魔物以新鮮血肉為食，生機和血氣若不通過大陣反哺惡魔之淵，否則如何吸引更多的魔物進入傳送陣？”
“所以，這個陣是為魔物所設，兼具誘惑的作用！”眾人聽此，連連點頭，“真是歹毒啊！”
“怪不得一批又一批，越殺越多！”
“不對，魔物隻追逐新鮮血肉，那豈不是說……”
威尼克親王凝重道：“星球上沒死絕的人都是祭品！”
“不止，包括源源不斷送去的兵力！”
“糟糕，看來這五個星域的魔物力量比我們想象中的要強大，得儘快破壞這個陣法。”
“沒錯，現在那幾個星域上的原住民還足夠獻祭，一旦全部殺光，必然是往外尋找新鮮血肉的。”
“迫在眉睫！”
在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探討中，樞玄尊者不斷捏訣，解析陣法，他越看越覺得心驚，“原來如此，獻祭的過程直接加強惡魔之淵與目標星域的聯係，所以即使跨越了百萬光年的距離，此陣依舊沒有崩潰跡象，反而越發穩固，對比前後數月，這陣已有擴大的征兆！這……千萬年來都不曾有過，看來祖師爺說的沒錯，惡魔之淵中有遠古大魔蘇醒了。”
“遠古大魔？”幾人麵露驚駭，“難道是深淵之中的那位……”
封曦抬起眼睛，對這些人的猜測皺起眉頭。
樞玄尊者搖頭苦笑，“諸位，祂若蘇醒，惡魔之淵就不會如此平靜，零度結界會在第一時間碎裂警示。”
零度結界可是以天恒星極院中最強者牽頭，聯合各國神祇，圍繞著惡魔之淵的中央裂縫一同設下的，可謂是宇宙中最牢不可破的結界。
如今各帝國相安無事，民眾安居樂業，便是有這個結界在，但聽樞玄尊者的意思，卻是對那位毫無任何作用，這些供奉意識到這一點，心中震蕩，猶如壓下了一塊無比沉重的巨石。
樞玄尊者繼續道：“人類之中既然有神祇的存在，那麼魔物之中，亦有大魔一說。遠古之時，神魔一戰，兩方慘敗，前者隕落，後者回歸混沌，隻是根據曆代祖師爺預測的時間，他們差不多也該提前蘇醒出來活動了。”
威尼克親王被樞玄尊者的消息震得失語，原本還以為隻是一次簡單的試煉，沒想到卻牽扯出了遠古大魔！
怪不得，天恒星極院如此重視，連樞玄尊者都派來了。
“那麼說來，這五大星域，便是惡魔之淵的一次試探？”
“很有可能。”
“可明日試煉都是些小家夥，是不是……”菲利斯的供奉擔憂道。
樞玄尊者說：“倒也不必如此驚慌，遠古大魔即使蘇醒，力量也不及鼎盛之時的十分之一，否則也不必采用如此迂回的方式，而是該衝擊零度結界了。”
這話倒是沒錯，眾人心情稍安。
樞玄尊者說到這裡，感激地看向封曦，拱了拱手道：“多謝這位道友解惑，看來閣下對陣法頗有造詣。”
封曦回答：“略懂皮毛，不過是見的多了，有幾分猜測罷了。”
清清冷冷的聲音，令樞玄尊者大有好感，這個時候他才有空閒仔細打量麵前的人，突然，他咦了一聲。
周圍聖者，不論是來自大家族供奉，還是民間威望者，皆是一身華貴，叫人看著就很有身份。就封曦全身一襲白，看起來單薄許多。不過行走間衣袂飄動，卻有幾分瀟灑飄然的氣質，當他側眸望著高塔之外的白雲繚繞時，更讓樞玄尊者生出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總覺得似曾相識。
他不由地盯著人看了許久。
封曦皺眉，回眸，“何事？”
“咳……在下隻是疑惑，是不是在什麼地方見過閣下？”
封曦眼皮微掀，似乎覺得有趣，便問：“何處？”
樞玄尊者麵露為難，搖頭道：“一時毫無頭緒，隻是覺得閣下眼熟，有幾分親切，冒昧詢問，您是否曾來訪天恒星極院？”
“不曾。”
這……樞玄尊者麵露訕訕，不知為何，麵對此人，他總有彎個腰，拜上一拜的衝動，說話也下意識地謹小慎微了起來，仿佛正在麵見禁地中的曆代祖師爺。
但奇怪的是，他明明從未見過這個人，也未曾記得有這樣一位前輩。
封曦見他糾結，便又說了一句，“不過有些淵源。”
樞玄尊者恍然，卻又不知道自己明白了什麼。
億年的時間，就算是仙者也少有如此漫長的壽命，而天恒星極院哪怕來自星恒宮，也早已脫胎換骨，另成一派，非記憶中昆吾之巔的模樣了。
封曦見到這滿臉褶皺也不知道該不該稱為徒子徒孫的小輩，頓時有了一絲釋然，便難得多提了一句，“我雖對陣法造詣不高，但也知道即使是遠古大魔，也做不到於百萬光年之外開啟一個如此複雜的陣法。”
此言一出，周圍再一次怔愣。
樞玄尊者沉吟道：“您的意思是……”
“找出來，否則會有下一個，下下一個遭殃的星域，人間的血肉和怨氣才是大魔恢複實力的必要養分。”
封曦淡淡的話語中，彌漫著一股濃烈的血腥味，給這充滿科技與靈能結合的高塔穹頂帶來一層揮之不去的陰影。
帝國每個星域每個星球上布滿了魔能警報裝置，不可能有魔物或者魔人悄無聲息地潛伏進來，然而這個陣法卻一次次地開啟，也就是說要麼帝國出現了叛徒，裡應外合，要麼有東西避開了魔能監測，自由行走在人類國度，在物色獻祭星球。
無論哪一個事實，都讓人難以接受。
不過結合回溯聖者被殺▊_[(，零度結界曾破出一個缺口，羽皇冕下沒有追逐到逃逸者下落這件事，似乎冥冥之中有著萬千聯係。
威尼克親王想到這裡，立刻將明日獵魔試煉的長老席徽章交給了在場的每一位，接著單手撫肩行禮道：“抱歉諸位，這件事非常重要，我得立刻稟告陛下。”
說著，他解開了高塔的信號屏蔽和神識隔離結界，走向光梯，很快離開了金色之塔。
不僅是他，其他供奉也需要立刻回歸家族商議，於是各自告彆。
樞玄尊者顯然也需儘快聯係天恒星域，將新發現告知院內，可終端卻忽然收到了一個緊急聯係，一連二個，來自不同的師侄。
他疑惑地接通其中一個，溫和地詢問：“武勳師侄，何事如此急切？”
那頭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卻見樞玄尊者臉色一變，似有驚喜，滿意地連聲道：“真的？甚好甚好，務必要將此物拍下！”
“嘶……還需多少？我這就轉給你們。”他笑眯眯地捋了捋綁著蝴蝶結的胡子，但很快，那手忽然一個用力拔下了兩根胡子，疼得他齜了齜牙，但也顧不上失態，拔高了聲音問，“多少？”
還未離開的幾位供奉下意識轉過頭，眼裡帶著濃濃的疑惑，連同從他身邊緩步離開的封曦也腳步一頓，瞥了他一眼，恰好對了樞玄尊者略微呆滯的眼神。
封曦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然後走向光梯。
“等等，道友！”樞玄尊者見他要離開，急忙伸手一拉，扯住了封曦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