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家的消息傳遞得很快,昨晚的洗塵宴雖然隻是在職官員出席,但原州所有士家都知道世子夫婦來了。所以,刺史府雖然是在早上才發出接風宴的邀請帖子,但所有士家從昨晚上起就已在做赴宴或送禮的準備了。
一般來講,洗塵接風宴是連在一起的,當然特殊情況也可以分開設為兩宴,先洗塵、再接風,通常兩個宴會的規格和出席的賓客是不同的,後者的規格往往大於前者的規格。
所以今日的接風宴遠遠勝過昨晚的洗塵宴,原州城內大部分士家都收到了邀請帖子,均攜了女眷盛裝出席。那些不夠份量而沒接到帖子的士家也都派了門人送上厚禮到刺史府,請轉呈世子夫婦,也有人家派了機靈的下人和刺史府的下仆搭話,打聽世子夫婦的情況。於是,世子遇刺的消息也就傳了出來。
原州士家都倍感震驚,竟然有這麼大一股馬賊伏襲了梁國公世子?!
這還了得?
聽說殺死的馬賊中還有十幾人是烏孜部的回紇人!?
這更是了不得了!
總之,在接風宴上觥籌交錯的時候,外麵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
烏孜部的四部族長聽說這消息後都是一臉恍然大悟又加驚駭的表情,難怪他們等了一上午都沒接到刺史府的邀請帖子,原來是自家已成了襲殺世子的“嫌疑犯”了啊!?
四部族長齊個出了身冷汗,這是哪個兔崽子攪出的事啊?
不提烏孜部的驚懼和反應,刺史府的接風宴很盛大,出席宴會的原州士宦因為“馬賊”襲殺事件的緣故,對世子夫婦更多了幾分殷勤和熱情。
蕭琮此行出巡的目的之一就是露臉,展形象,樹聲望,雖然沒有故意高調張揚,但參加這樣的宴會是很有必要的,何況也要給劉儀質一個“補償”的機會,安一安這位原州刺史的心,同時也要安一安原州士家的心。
他們夫妻二人配合默契,既展現出遇驚不亂的雍容閒雅氣度,又用寬和的言語談笑表達出“雖然是在原州遇刺,但蕭氏對原州士家沒有任何不滿”,這讓出席宴會的士家都鬆了口氣,氣氛也就更加祥和起來。
劉儀質和程延夏心裡都落下塊石頭,蕭世子若要追究“原州馬賊”襲殺事件,他二人是脫不了責任的,河西都督府一本奏章上報朝廷,他二人肯定得罷官去職,而今世子這個態度顯然是表示“寬貸原州之責”,這讓二人都心生感激,對蕭琮好感增加的同時,也堅定了徹查烏孜部的決心——必須要給梁國公世子一個交待!而且也要徹底清除原州存在奸胡的隱患。
接風宴一直到酉時才結束,散宴時無論刺史夫婦還是為世子夫婦接風的其他賓客,都言笑晏晏,顯然都很儘興。
原州士家對世子的健康狀況很滿意,蘭陵蕭氏有一位健康的世子,河西才能安定,對世子夫婦的風儀氣度也很滿意,心想不愧是甲姓世家出來的,世子夫婦在宴會上展露出的才學和智慧更讓原州士家滿意。
蘭陵蕭氏有這樣的宗子宗媳,至少能保證河西再繁盛五十年。
原州士家對國公府十七郎君的印象也很深刻,哪怕容貌被覆看不見,單是那風姿儀質就已讓人心折,真個是“芝蘭玉樹如生庭階耳!”席間士家女眷給世子夫人敬酒時,很有幾位年長貴婦言語殷切的向沈清猗打聽十七郎君的名字、年齡、是否有婚約等等,身邊隨著的貴女們個個眼睛放光,耳朵都支愣了起來。沈清猗暗覺好笑時,也略心塞,淡笑自如的揀著那些能說的說了。
宴散後,沈清猗就半開玩笑說,今日最受歡迎的是蕭悅之。
蕭琰想起席上時那些貴婦娘子遠遠望過來都能感覺到*的眼神就抖了一下,一臉慶幸的道:“還好戴了麵具。”說著便苦了臉色,“這沒法見人啦。”
蕭琮、沈清猗都忍俊不禁。
蕭琮笑著笑著,仔細打量了蕭琰幾眼,越發覺得這個弟弟隨著年齡長開,容貎愈盛了,心裡幾轉下不由得也犯愁了,“阿琰以後總不能一直戴著麵具吧?”
蕭琰“啊?”一聲:不會吧?
沈清猗斜眉看了她一眼,對蕭琮道:“容姿再盛,看多了,也就習慣了。就如端硯、白蘇他們,見多了阿琰真容,便如久居蘭室不聞其香了。”
蕭琮哈哈笑起來。
蕭琰大大鬆了口氣,向沈清猗展露了一個很是明亮絢麗的笑容,“姊姊說的極是。”以後她就應該多露臉才是,隻不知阿母何時同意她露臉。
沈清猗抬手端了茶盞,借著飲茶湯斂去眼底的異色。
蕭琰方才向她絢麗一笑時,她腦海中倏然閃現的那兩扇翩飛妖媚的蝴蝶骨。
沈清猗略垂了眼簾,覺得自己有些魔怔了。
她怎麼會對阿琰有了那般旖旎心思?
***
次日清晨,蕭琮一行用過早食後便再次啟程。
蕭琮將護衛隊中不便於行的都留在折衝府養傷,餘下輕傷能騎行的牙兵和侍衛隨行,原州刺史和折衝都尉為了他的安全計,派左果毅都尉諸義之率領一百騎兵和二百步兵護送到關州。
一路上仍是在縣城停宿,次日出行。
幾日後車馬出了原州境,進入關州境內。關州折衝府早已聞報,派出三百府兵候在兩州交界處,接過原州折衝府的護行任務。
諸義之撥馬行到馬車前,向世子夫婦行禮告彆,又回馬與蕭琰話彆。
諸義之因聞蕭琰武勇,曾以箭術向她挑戰,雖然落敗,但諸義之的卓絕箭技令人驚歎,蕭琰若非仰仗內力和速度,恐怕不能在他的九星連珠箭下全身而退。兩人這一路較技,不由惺惺相惜,雖然年齡相差十餘歲,竟也覺得十分投緣,這會分彆,都有些不舍。
諸義之畢竟豪邁,也沒有多絮叨的,抱拳一笑道:“十七郎君,他日再向你討教刀法。”說著伸出拳頭,“後會有期!”
蕭琰也伸出拳頭,兩隻拳頭重重一碰。
“後會有期!”蕭琰道。
諸義之是她結交的第一個朋友,心裡很是看重,摘下馬鞍上掛著的黑漆柘木大弓遞過去,道:“此弓我不常用,良弓配良射,贈予守直兄。磨好你的箭,來日必向你討教良弓良射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