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香氣讓人寧靜,就連周圍的黑暗也讓她覺得安然。
但這片寧靜安然中又有一種燥,不是燥熱,而是一種躁動,說不清道不明,但她的心臟又是跳得極平穩的,和她的呼吸一樣徐緩。
沈清猗合上雙眼,默默背誦《黃帝內經·素問》。
她的心緒沉靜下來。
還沒背完第一卷,蕭琰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姊姊。”
“好了?”沈清猗睜開眼,抬了下手,這才覺得手指冰涼,地下河的溫度本就低,她的體溫也是偏低的,站得太久未動,腿腳也麻木了。
蕭琰道:“好了,已經不流血了。”內氣卻隻回複了三分,她擔心這黑暗中會有危險,不敢調息太久。
沈清猗伸手摸去,先摸她左肋,衣上的血已半乾,沒有新的血濡出來,又摸她腹部,半乾的血跡一大片,不過也沒有新血濡出,這才放了心,又問道:“補血藥丸你帶了麼?”
蕭琰道:“隻帶了療內傷的那瓶。其他的都在行囊裡。”
沈清猗皺了下眉,“以後內傷的、補血的、外傷止血膏,還有解毒丸,都隨身帶著。”
蕭琰隨口道“好”,被沈清猗責了聲,“不許敷衍!”
蕭琰隻好認真應下,心裡發愁袖袋裡怎麼裝得下。
沈清猗挪了一下麻木的腳,道:“隱衛應該會循著你滴落的血跡找到這裡,我們就在這等著。”她擔心蕭琰一用力,傷口又會崩裂。
蕭琰覺得這樣也好,應了一聲。她身子一傾,右手抄起沈清猗腿彎,又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沈清猗吃驚,“你做什麼?”
蕭琰道:“姊姊站這麼久,一動不動的,腿應該早麻了。”說著抱著她肩背的左掌移到她背心,一股內氣輸了進去,在她經脈中行走。
沈清猗便覺冰冷麻木的雙腿漸漸暖了起來,手掌在她肩上按了按,“好了,彆太耗力。”
蕭琰臉頰在她臉上貼了貼,“還是冷的。”
沈清猗噗笑,“大夏天裡也是涼的。”她天生這個體質,炎夏再熱也涼而無汗。
“這是氣血虛。”蕭琰正經道。
沈清猗不接這話,拍了她一巴掌,“真的暖了。”
蕭琰便收了內力,左臂往下攬了她腰,還是抱著她。
沈清猗呼吸有些急促,手掌按著她肩,道:“阿琰,放我下來。”
蕭琰覺得這裡黑麻麻一片,不知道暗處有什麼東西,沒準河裡還會跳出奇奇怪怪的東西,比如鱷魚什麼的,還是抱著沈清猗比較安全,便道:“這裡有蟲子,彆爬到你靴子裡去了。等有人下來了,我再放開姊姊。”又強調說,“剛才我放開姊姊,姊姊就掉下來了。”
沈清猗:“……”這是意外好麼?
蕭琰這時卻是極執拗的。
沈清猗說不動她,低歎一聲,身子向前傾去,讓蕭琰抱著她省力些。
兩人的呼吸縈繞,香氣也縈繞在一起。
黑暗中,這種感官又清晰了無數倍。
沈清猗壓抑著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但沉靜的心緒還是亂了。
蕭琰忽然道:“有人下來了。”
頃刻,洞口上方有聲音傳下來:“少夫人,十七郎君?我是蕭頌。在下麵嗎?”
蕭琰聽出是隱衛副首領蕭頌的聲音,她在四哥身邊聽過他稟事,便放下沈清猗,揚聲道:“我和四嫂在下麵。洞口下方有河,小心。”
便有火光透下來。
蕭頌持著火把躍下,見蕭琰和沈清猗都安然無恙,心裡鬆了口氣。
沈清猗已經就著火光離開蕭琰幾步,關心問道:“四郎可安?賊人可退?”
蕭頌走近回答道:“郎君安。跑了四個賊人,其餘儘誅。”
“四哥沒事就好。”蕭琰笑了起來,這才完全放心了。
蕭頌道:“郎君知你們跌崖,心中甚急。少夫人,十七郎君,咱們趕緊上去吧。”
蕭琰已經就著火光打量四周,正要應“好”就咦了一聲,道:“那邊好像有人。”
蕭頌一驚,右手已按上刀,他隻聽到兩個呼吸聲,哪裡有第三人?
沈清猗也看見了,“好像是……屍體?”
蕭頌舉著火把照了過去,便見十幾丈外的石壁角落裡,一具穿著衣服的骷髏倚在石壁上。
“過去看看。”沈清猗道。
她知道蕭琮平安無事,就不著急上去了,至少要弄清楚這裡死的是誰。
蕭琰也很好奇,當先走了過去,道:“阿嫂,小心。”
沈清猗跟在她後麵,蕭頌舉著火把落後一步,往前照亮沈清猗的路。
論輩分蕭頌是蕭琮和蕭琰的叔輩,但宗族血緣上他已在五服以外,隻因有武學天分才被收入隱衛,享受五服以內的待遇,作為蕭琮的隱衛,蕭琮不在,他就要以沈清猗為主。
三人走近去。
那骷髏坐在石壁下,穿著青色的右衽寬袖長袍,腰間不係帶,這是士人家居穿的直裰,一般不在外穿著。也有一種可能,這是道袍,兩者的式樣差不多。這骷髏身上穿的長袍袪有三寸寬邊,士人的直裰一般是不袪邊的,那就應該是道袍了。
死的這是個道士?
或者是俗家修行的居士?
蕭琰看見骷髏的脖子上用烏繩懸著一塊黑漆漆的牌子,約摸三寸長寬,那牌子上麵刻著三個篆字。
她心中一咯噔,轉頭看向沈清猗,道:“阿嫂,牌上刻著……‘道玄子’。”
沈清猗驚震立地。
她落崖時都沒變的臉色陡然變了。
作者有話要說:作者君的三觀很正,看文要有耐心,天地很奇妙,命運也是奇妙的,你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會折騰,又會怎樣轉個彎,所以命運中的主角要堅毅,才能麵對這樣的命運,看文的也要堅毅呀(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