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遺物(1 / 2)

蘭陵風流 君朝西 8569 字 10個月前

“少夫人!”婢女們都上前行禮,見沈清猗安然無事,心裡都鬆了口氣。

蕭琮見蕭琰半邊衣袍都是血紅的,眉頭又皺了起來,“阿琰傷得可重?”

蕭琰笑道:“阿兄不用擔心,已經調息止血了。”

蕭琮眉頭還是皺著,“那也要包紮傷口,萬一騎馬中又崩裂了……”

蕭琰看了眼黃沙漫漫的天,覺得在這種地方包紮傷口真不是什麼好選擇,便道:“阿兄,不妨的,這裡離驛館已經不遠,等到驛館了再包紮不遲。”她說著看了一眼沈清猗。

沈清猗道:“沙暴雖已過去,不知何時又會起風,還是及早離開為好。”

周全海與蕭承忠站在一旁,臉上都露出讚同之色。

就在兩人落崖這段時間裡,振武軍的騎兵和蕭琮的牙兵已經打掃了戰場,將死去同袍的屍體都堆在一處火化了,就近埋在紅褐山下,隻收揀了軍士牌和屍體遺物包裹好,這些遺物將與撫恤一起寄給他們的家人。受傷的軍士和侍衛仆婢也都上藥或包括了可以處理的傷口,更重的傷勢隻能草草包紮,需要到驛館再作處理,就等著世子夫人和十七郎君上來後就出發。還有那兩位洞真境宗師也不知打到哪裡去了,要是兜一圈再打回這裡,他們就又要遭“池魚之殃”了。周全海和蕭承忠都覺得在這裡多待一刻都是危險,若非蕭琮堅持,他們已經分兵護著他先走了。

這會是真不能再耽擱了!周全海擔心他手下兵的傷勢,忍不住道:“世子,夫人說得極是,還請立刻下令啟程。”

沈清猗的品級是郡夫人,一般稱呼“夫人”,“少夫人”則是蕭氏仆婢和侍衛的稱呼。

蕭琮掃了周圍一眼,點頭道:“啟程。”

令傳下去後,先將重傷員橫放上馬,騎兵和牙兵分裡外列隊,層層護著世子夫婦,侍衛仆婢也紛紛先後上馬,眾人拉上防沙麵罩,策馬往北行去。

因顧著傷員,馬隊行得不快,半個時辰後才到驛館,時辰已到酉時,外麵一片暗黃天色。

沙瀑戈壁的驛館四麵都建有厚土牆抵擋沙暴,牆內打了一排排粗大的木樁子,入沙礫地都深八尺,那是風暴時拴馬用。土牆內,是驛館的大院子,房間不多,隻有重傷員抬進房間,騎兵和牙兵都在土牆內搭起行軍帳篷,又分出人手打水,給傷員清洗傷口,重新上藥。婢女們趕著收拾了三間屋子,將已經看不出顏色的鋪蓋都用乾淨的布綢包了,木色斑駁的坐榻、小幾也都鋪了乾淨的綢布,積灰的葦席被一盆盆水擦淨,鋪了粗綢後才往上鋪茵席,又起爐熏香,才吩咐木桶上熱水。沈清猗安排青葙到蕭琰屋裡,服侍她沐浴並上藥。

忙碌一通後,驛館的大灶開始給軍士們煮晚食,又留出一個小灶,則是幾名婢女下廚,給三位主子煮食。

蕭琰沐浴後重新上藥,包紮好繃帶又調息一個大周天,內力完全恢複後才出房。

天色已經暗下來,院子裡點燃了固定在廊柱上的防風燈籠。

風沙已經完全停了,軍士們在大堂內輪班用晚食,粗麵蒸餅配羊肉湯。

因為沈清猗的吩咐,金瘡出血的傷兵都是用羊肉清湯,溫時才端出,湯中隻有幾粒鹽。蕭承忠奉令時沈清猗告訴他,“金瘡八忌,嗔怒、大言、大笑、勞力、妄想、熱羹粥、飲酒、鹹酸,將使瘡腫痛發,甚者即死。”兩名騎兵校尉和牙兵校尉都默默將這八忌記下了,軍中雖有金瘡醫,但一般軍士很少知道這些療傷忌諱。

蕭琰在兄嫂的房間用食。

旅途中的飲食很簡單,蕭琮和沈清猗的晚食是紅棗枸杞粥,配一碟醬菘菜、一碟魚鮓、一碟兔肉絲,蕭琰因為受傷,便用羊肉清湯配冷淘,再加一碟涼拌菘菜。

三人才用了晚食,漱口淨手時,蕭蒙回來了,受了內傷,笑罵“那老混蛋也沒討好!”

蕭琮道:“叔祖的房間已經收拾好了,您先回房療傷。我讓下人準備熱水。”

蕭蒙性子乾脆,起身就走了。

三人也都起身出了房門,蕭琮叫來兩名騎兵校尉和牙兵校尉,陪同一起去看傷員。

重傷員中有好幾個骨折,因為沒有折傷醫,有兩人的斷骨接位不正,沈清猗便吩咐蕭琰出手,重新接骨正位。周全海和另一位騎兵校尉眼中都有感激。這些軍士他們視如兄弟,但與世家貴人相比,就賤如塵土,世子夫婦親自來看望,他們已經很熨貼,世子夫人再令十七郎君給傷兵重新正骨,他們就更感激了。因為之前蕭承忠傳令金瘡八忌,他們已經驚訝世子夫人懂醫,如今看來似乎還很高明,這讓他們覺得慶幸,不然骨頭接得不正,長好後這兵也廢了。

有一個出血過多昏迷的,眼見已經不行了。還有幾名傷員的情況不太好,發起了高熱。三名校尉臉上都有哀色,軍中十傷六死,傷員往往活不到一半,多半都是失血過多,或傷口化膿、發高熱死了。體質強悍的還能抗過去,體質不強的就隻能等死了。

“驛館中可有牛?”沈清猗沉默了一會問道。

另一名校尉立即道:“夫人,某這就去問!”說著行禮退出,跑步去問驛長。

沈清猗又吩咐周全海解開一名高熱傷員的繃帶,低頭看了一會,吩咐青葙回房提藥箱過來。

“夫人,還有救嗎?”周全海眼中迸出希望。

“或許有。”沈清猗沒將話說死。

青葙才出去一會,那名校尉就跑著回來了,匆匆行禮稟道:“夫人,驛長說,有一頭拉車的牛。”

沈清猗立即道:“將牛剖腹,傷處置於熱血中。能不能醒,就看他的運氣了。”

周全海和那名校尉都激動起來,好歹還有救活的機會啊。“是,夫人。”那名校尉又蹬蹬跑出去了,連行禮都忘了。周全海立即給同袍道歉,蕭琮不介意的擺了下手,“人命關天。”

“少夫人。”青葙提著藥箱過來了。

沈清猗吩咐周全海將那幾名發熱傷兵的繃帶都拆了,一一檢視後,吩咐青葙用藥,再換乾淨繃帶。又回頭對周全海道:“派人守在這觀察,若兩刻鐘後高熱還不退,再來稟我。”周全海恭敬應道:“是,夫人。”

巡完傷員回來,沈清猗和蕭琰都淨了手。

房內已經熏了香,婢女又上茶。

蕭琰疑惑問道:“姊姊,將傷兵置於牛腹熱血中,這是輸血?牛血能用到人血中嗎?”

沈清猗輕歎道:“這是死馬當活馬醫。孫師曾著過論血篇,說人的血有多種,畜的血也有多種,相同的血才能相融,不同的血則會相斥,所以輸血要以相同的血輸,如果是不同的血,輸進去也會死。但怎麼分辨不同的血,孫師也沒找到有效的辦法。那傷兵能不能活,真看運氣。”

蕭琮眉眼間有著沉思。

這時蕭蒙過來了。

蕭琮屏退了婢女,問道:“九叔祖傷可好了?”

蕭蒙一揮手,“些許內傷而已,調息一周天就愈了。”又嘿嘿笑,“那老混蛋舍不得拚命,反而吃了我幾拳,傷得比我重。”言下頗是得意。

蕭琮道:“九叔祖,今日遇襲之事容後再講,這裡卻又一樁更緊要的事,需得與九叔祖商議。”他頓了一頓,道,“清猗和十七跌落峽穀,發現了道玄子前輩的遺骨。”

“什……麼?”蕭蒙差點跳起來,舌頭都捋不直了,“你說道,道,道玄子?”

沈清猗神色哀戚,道:“九叔祖,事情是這樣……”將崖下之事細細講來。

蕭蒙聽得臉色數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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