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九章 暗潮(1 / 2)

蘭陵風流 君朝西 8973 字 10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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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陸諧的案子李毓禎並沒有詳說,畢竟還沒有查實。雖然夜鬼刺的勾魂帖向來沒有出過錯,但朝廷不可能就此采信刺客的說法,還得看事實證據。所以,一方麵,朝廷要緝拿凶手;一方麵,要遣三司查證陸諧的罪行是否屬實。

&nbsp&nbsp&nbsp&nbsp按照夜鬼刺一貫的做法,刺殺後的一個月內,凶手會投案自戕。這個凶手是雇傭夜鬼刺殺人的人。這就是夜鬼刺“以命為價”的規矩,□□,就得付出自己的命。明明是一個遊離於律法之外的刺客組織,卻偏偏遵循著以命償命的律法規則,真是一個矛盾的存在。

&nbsp&nbsp&nbsp&nbsp高宗皇帝曾經對她的宰相們說:“夜鬼刺的存在,表明了朝廷在執法上的無能。與其費儘心機去想怎麼剿滅它,不如多花心思去想想怎麼完善朝廷的監督和執法。如果大唐的百姓都相信官府能為他們做主,相信官府有能力懲治一切罪惡,那麼夜鬼刺也就不存在了。”

&nbsp&nbsp&nbsp&nbsp蕭琰忽然就想起高宗說的這段話,愈發覺得其中有深奧的治世道理。她不由問李毓禎:“陸刺史此案,朝廷是以緝拿凶手為重,還是以查核罪行為重?若是緝拿凶手,是緝拿買凶者,還是緝拿刺客為重?”

&nbsp&nbsp&nbsp&nbsp她這話問得很犀利。

&nbsp&nbsp&nbsp&nbsp李毓禎咦了一聲,眸子帶著兩分興味看她,“蕭悅之你對時政很敏感嘛。”

&nbsp&nbsp&nbsp&nbsp蕭琰白她一眼,“我又不傻。”她隻是更多的專注於武道,對朝政的興趣不那麼大,但不意味著她不懂。

&nbsp&nbsp&nbsp&nbsp李毓禎輕笑一聲,如墨的眉下,一雙薄涼的眼眸透出兩分森涼的寒意,回蕭琰的話道:“以何為重——要看是哪邊的人了。”

&nbsp&nbsp&nbsp&nbsp蕭琰的眉微揚。

&nbsp&nbsp&nbsp&nbsp李毓禎唇角一哂,“勾魂帖一出,以夜鬼刺的信譽,即使朝廷還沒有查證,但諸公對陸諧的罪證基本已經確認了。對諸公而言,追緝刺客和凶手並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吳郡陸氏,是要打擊到什麼程度?陸氏騰出的利益,各家能瓜分到多少?”

&nbsp&nbsp&nbsp&nbsp李毓禎並沒有詳說紫宸殿上的風雲,但蕭琰也能想象出來。

&nbsp&nbsp&nbsp&nbsp單從陸諧被刺案不是京兆尹呈報而是禦史台稟奏就能看出一二。

&nbsp&nbsp&nbsp&nbsp禦史台的職責是監察百官和諫議君王,與諫議院相比又以監察百官為重。陸諧被刺是一樁刑事案,但被禦史台當殿稟奏,就意味著這樁刑事案裡被刺的官員有不清不楚的問題——雖然禦史台沒有證據,但風聞奏事本就是禦史的權利。而兩位禦史長官與京兆尹搭成這樣的默契,也意味著進入紫宸殿前這三位家主已經在“打擊吳郡陸氏”上達成了一致意見。

&nbsp&nbsp&nbsp&nbsp雖然世家希望世族的勢力強盛,才能與皇權相製衡,當然這並不是說世家有反心,世家服膺於李氏大唐的統治,隻有大唐強大了,世家才能跟著強大,但是,服從統治跟做奴隸是兩回事,世家要維護自己的尊嚴和權利,就必須有跟皇權對話的實力,所以皇權之下的世家是一個利益團體;但是,這個利益團體是由一個個的世家組成,它們之間肯定存在著利益的爭奪,在不影響整個世家勢力的前提下,少一個甲姓世家,就意味著其他甲姓世家能分到更大的利益。所以一個甲姓世家出現問題,除非是利益聯結的一損俱損,否則,其他世家不介意將這個世家踩下去,瓜分屬於它的利益。

&nbsp&nbsp&nbsp&nbsp這就是利益爭奪的殘酷。

&nbsp&nbsp&nbsp&nbsp而陸氏,便如當初的弘農楊氏般,遭遇到了被其他世家踩下去的局麵。

&nbsp&nbsp&nbsp&nbsp當然陸諧一案未必能將陸氏徹底打下去,身為家主的陸識必定會果斷的將陸氏與陸諧劃清界線,以“蒙蔽不知”將家族從陸諧案中摘出來,而朝廷也不可能因陸諧之案定一個家族的罪,除非是謀逆大罪,最多以“門風不良”,將家主陸識等陸氏重要成員的爵位官職貶降;但是一個甲姓世家的家底豐厚,如果傳承不失,子弟人才仍在,即使因各種因素一時跌落下去,遲早也會爬起來。隻是,陸氏遭受如此巨大的聲望打擊,又被貶去重要官位,就不是短短十幾年內能夠重起的,就像弘農楊氏,也是耗費了四五十年的功夫才能再次列入甲姓世家門牆。

&nbsp&nbsp&nbsp&nbsp李翊浵悠笑一聲,挑眉漫不經心的表情和她侄女一個樣,“陸氏會遭受多大打擊,要看你父親,或是你齊王叔,願不願意伸一把手了。”

&nbsp&nbsp&nbsp&nbsp蕭琰聽母親一說,便想起太子和齊王與各大世家的聯姻關係,其中就有吳郡陸氏,其嫡支長房的嫡次女是僅次於太子妃的太子良娣,而嫡支的一位庶女則嫁給了齊王,是從六品的親王媵。

&nbsp&nbsp&nbsp&nbsp李毓禎道:“若真如勾魂帖所書的,陸諧從二十一歲起就有奸殺童女的罪行,難道一個人的性子會在及冠後突然轉變?陸諧真有這嗜好,難道陸家人就真的半分不知曉?——恐怕誰都不信吧?陸識想以‘不知情’為由將陸家完全摘出去,當全天下的人都是瞎子麼?甲姓世家怎麼會放過踩下陸氏這個機會,包括博陵崔氏、趙郡李氏、吳郡張氏、範陽盧氏在內。”這四大世家都是親近齊王係的世家,她哂笑一聲,“齊王叔不會為了一個甲姓世家,得罪了四個甲姓世家。”不過是一位親王媵罷了,利字上頭,就算王妃的家族,當舍還是會舍——為了刺殺她,可不就是舍了範陽盧氏的安北大都護之職?

&nbsp&nbsp&nbsp&nbsp李翊浵的手指勾連著茶盞上的寶相花紋,語氣帶著兩分漫不經心說道:“你齊王叔撒手不管,甚至踩上一腳分潤利益,都不會落下壞名聲,不過一個親王媵罷了;你父親卻是要陷入兩難境地了。”

&nbsp&nbsp&nbsp&nbsp太子若為陸氏說話,就犯了包庇,讓人腹誹太子的德行;但不為陸氏說話,又會讓人覺得太子涼薄。

&nbsp&nbsp&nbsp&nbsp蕭琰心想:這的確是兩難。

&nbsp&nbsp&nbsp&nbsp李毓禎看了蕭琰一眼,眉眼微挑道:“身正不怕影子斜,阿父向以儒家修身正德,不會在意這種虛頭名聲,隻會因此厭了陸氏。”

&nbsp&nbsp&nbsp&nbsp李翊浵了然一笑,她那位太子大哥是什麼品性,她豈會不清楚?這番問答,不過是說給蕭琰聽的罷了。

&nbsp&nbsp&nbsp&nbsp蕭琰曾聽四哥評論太子和齊王,說,論德,齊王不及太子;聽沈清猗給她講史,提及太子和齊王時,曾說,論為君,太子不及齊王。蕭琰心裡覺得,為君者,當正,心不正,馭下再有手段,也不會讓人真心敬重。她對太子更有好感,如今聽母親和李毓禎這番對話,便覺太子果然重德,對這位未曾謀麵的太子舅舅更增一分好感。

&nbsp&nbsp&nbsp&nbsp說話間,外麵的天已經黑透了。

&nbsp&nbsp&nbsp&nbsp蕭琰看了眼窗外天色,提醒道:“阿娘,我們該去安福門了。”她和母親約了今晚去安福門觀燈。

&nbsp&nbsp&nbsp&nbsp李翊浵便吩咐侍女準備出行,又問李毓禎:“阿禎去麼?”

&nbsp&nbsp&nbsp&nbsp李毓禎道:“陸諧出事前曾在朱雀門、安福門觀燈,三司都有人在那邊探查,今晚去安福門,會有很多眼線。姑母若不擔心悅之與我同行,處於眼目下,風口浪尖,我倒是無妨的。”說到這裡,眼睛笑看向蕭琰。

&nbsp&nbsp&nbsp&nbsp蕭琰目光斜她,“你昨晚踏歌時,怎的就不怕我風口浪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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