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六章 她的星(2 / 2)

蘭陵風流 君朝西 10432 字 10個月前

&nbsp&nbsp&nbsp&nbsp……南方肯定暴熱。

&nbsp&nbsp&nbsp&nbsp蕭琰忽然想道。

&nbsp&nbsp&nbsp&nbsp或許因為南方亮星,讓她的思緒還陷在“南方”,看到天光便想起了南方,想起了沈清猗。

&nbsp&nbsp&nbsp&nbsp廣州肯定更熱,但在山林裡應該很清涼了。她想起收到沈清猗的上上封信,說廣州霍亂已解決了,最新試驗改良的霍亂原蟲驗檢劑方子也已交付了朝廷,但她和幾位道師要留在嶺南觀察一段時間的熱瘴瘟——蕭琰倒不擔心她在叢林裡遇到猛獸之類的危險,有道瀟子在還能讓她遇險?瘴毒什麼的更不用擔心,對沈清猗來講大概就是揮揮袖子的功夫。蕭琰想起她在信中說看到叢林中不知名的樹花像火焰一樣怒放,大約應該比慕容絕送她的蝴蝶蘭開得更恣意絢爛,可惜不能編個花冠送給她……蕭琰就微微笑了起來,姊姊覺得絢爛的是她的心情吧。

&nbsp&nbsp&nbsp&nbsp她在上封信中說,與道瀟子長老一起,駕船順著白雲山下的一江春水而下,從江口出了海,海上遼闊無邊,天空比河西的天還要遼闊,海水藍得像寶石;又說出海太遠遇到了鯨魚,身臨其境的旁觀了一場人間宗師與海中霸王的大戰,當然,是人間宗師戰勝了,戰利品就是在最美的海灘烤最新鮮的鯨魚,還有從最高的椰子樹上摘最新鮮的椰子,喝最鮮美的椰汁,還有最新鮮的烤龍蝦,最新鮮的鱘魚膾,現撈現膾,一定是賀州和長安都吃不到的鮮美……蕭琰看得好生向往,忍不住回信說以後要和沈清猗一起去海上,也要戰一戰海中霸者,吃一吃新鮮的烤鯨魚……其實“吃”才是她最想的吧。

&nbsp&nbsp&nbsp&nbsp沈清猗的信筆調輕快,蕭琰從字裡行間看到了她的開心和快樂,就好像山間的溪水,從高處淙淙流下,一路歡笑著奔躍,就好像天空的風,自由的刮過,就好像高空的鳥,自由的飛翔……無拘無束,想要去哪裡,就去哪去,想要做什麼,就做什麼,比起她在國公府裡,要開心得多;比起她做世子夫人,要開心得多。

&nbsp&nbsp&nbsp&nbsp蕭琰心裡為她高興。

&nbsp&nbsp&nbsp&nbsp如果自由能讓她快樂,那就自由吧。

&nbsp&nbsp&nbsp&nbsp梁國公府不是缺了姊姊不行,四哥也不是非姊姊不可,魏子靜已經生了一個孩子,七斤四兩的男孩兒,生下來十分健康,那些風言風語說四哥沒有子嗣能力的人可以徹底閉嘴了……四哥沒了後顧之憂,膝下有兒子身邊有美人,和姊姊亦非深愛,如此,他們兩人各有所歸,各得其樂,這般也算各得其所吧?

&nbsp&nbsp&nbsp&nbsp蕭琰放下紗簾,拿起茶案上的執壺給自己斟了杯涼茶,心想姊姊什麼時候來長安就好了,趁自己還在長安的時候,可以帶她去灞橋賞柳,去樂遊原登高,去曲江池賞花,去華山度險,去湯泉溫浴,去很多很多地方,快樂的、自由自在的……體會人間的豐富,世間的廣闊。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五月初,南方的瘟災已經完全平息,沈綸功成返回揚州,卸了防疫治疫製置副使的差遣;五月二十四,朝廷便有旨意下來——由淮南東道觀察使遷禮部左卿。

&nbsp&nbsp&nbsp&nbsp原禮部左卿是紀端彥,因為前不久遷任吏部右卿空出了這個職位,朝廷暫時沒有新任命,便有人猜測這個職務很可能是留給沈綸,隻待治疫立功便即升遷——果不其然。

&nbsp&nbsp&nbsp&nbsp六部的各卿官都是從三品官職,與觀察使同級,但向來京官最貴,同品級的官員,京官天然比外官高半級。外官入京,授原品的官職,也等於升了半級。是以沈綸從觀察使任上遷調禮部左卿,當然是“升遷”了。

&nbsp&nbsp&nbsp&nbsp萊國公府上下喜不自勝,這陣子都在忙著收拾行裝,準備搬往京城。

&nbsp&nbsp&nbsp&nbsp但事實上距離上京還有一段時日,一方麵沈綸要交接工作,另一方麵,也是最主要的,必須等禦史台審計司的審計禦史核完離任審計,財務都清楚沒問題了,才能離職赴任。

&nbsp&nbsp&nbsp&nbsp一晃眼就過去了好幾日,這日沈綸下衙回來就照例換了件寬適輕薄的絲綢直裰,在書房裡潑墨作畫,他擅畫水墨山水,用筆樸質清勁,意度卻極為深致,頗有蒼茫深秀之感。一名身穿青綢缺胯衫的高個暗衛進來後就靜靜立在旁邊,沈綸持筆凝思時瞥了他一眼,“哪處的消息?”暗衛回道:“廣州那邊的。”

&nbsp&nbsp&nbsp&nbsp沈綸目光一凝,隨即擱下筆,拿起旁邊的濕巾拭手,暗衛很有眼色的將手上拿著的扁平機關鎖匣遞到案上,躬身退了出去。

&nbsp&nbsp&nbsp&nbsp沈綸拿起匣子,撥開機關鎖,先取出最上麵的一張短箋,閱過後眼色就有些複雜。隨即拿起匣中那份劄本,裡麵謄抄的正是沈清猗寫的那份論醫事疏。沈綸隨手撩袍坐下,翻完這份抄本,神色愈見莊重,沉凝。

&nbsp&nbsp&nbsp&nbsp他再一次發覺,對這個女兒的了解,實在是太少,當他以為進一步了解她的時候,卻總是下一刻,給予他更大的驚喜,抑或是……驚嚇?

&nbsp&nbsp&nbsp&nbsp沈綸再也無心作畫了,起身斂著眉在書房裡踱了幾個來回,最終凝立在牆上懸掛的一幅意境深闊的千風萬壑圖之前,看著風蕩山壑,萬鬆嘯嘯,高空蒼茫,一排鴻雁飛過。

&nbsp&nbsp&nbsp&nbsp這是他從福建路回到揚州後做的一幅畫。

&nbsp&nbsp&nbsp&nbsp“千風萬壑,風不欲止,樹不欲靜啊……”沈綸心裡喃喃道,如果說之前他還是隱約的感覺,如今透過這份論事疏,便已完全看清楚了自己女兒的野心——

&nbsp&nbsp&nbsp&nbsp這份論疏中隱含的政治經濟格局,又豈是一個醫者能有的?

&nbsp&nbsp&nbsp&nbsp他的女兒,原來不僅僅是想做一個“藥王的弟子”。

&nbsp&nbsp&nbsp&nbsp而秦國公主冒雨去了白雲山,這其中的重視之意已經顯露無遺了。

&nbsp&nbsp&nbsp&nbsp蕭氏會怎麼看?

&nbsp&nbsp&nbsp&nbsp道門又是什麼意思?

&nbsp&nbsp&nbsp&nbsp對沈氏,是利大於弊,還是弊大於利?

&nbsp&nbsp&nbsp&nbsp沈綸的臉色愈發嚴肅,他與蕭昡結為兒女親家,當然是為兩家利益聯結考慮,雖然蕭氏與皇族關係微妙,但不到撕破臉的時候,於沈氏並無損害,而河西帶來的貿易利益卻是實實在在的。但自從沈清猗揚名後,這個聯姻關係就有些微妙了。她在道門越受重視,在藥殿的地位越重要,才能越卓異,與蕭琮的婚姻就越為人所忌——聖人不會再容許這樣的聯姻存在。

&nbsp&nbsp&nbsp&nbsp之前,沈綸就在權衡著,推測聖人的容忍是在什麼限度。他必須權衡與蕭氏的聯姻利益,不能妄然打破。但如今清猗的這份劄子和秦國公主表露出來的態度,讓沈綸必須做出抉擇。

&nbsp&nbsp&nbsp&nbsp他負手回到了書案前,用暗語寫了一封信,裝入機關鎖匣子裡,吩咐暗衛立即送往湖州的莫乾山大樂野,那裡是沈氏先天宗師的隱修之所。

&nbsp&nbsp&nbsp&nbsp做完這些,他踩著木屐出了書房,大袖灑灑的去了後府的一處僻靜獨院。

&nbsp&nbsp&nbsp&nbsp一位形容古拙的老人正在鬆樹下左手與右手對弈。

&nbsp&nbsp&nbsp&nbsp沈綸行了一禮道:“十五叔,要勞煩您去護一個小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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