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琰看著她的眸子,隻覺心中翻滾著熾烈的感情,那是一種熱烈的又豁達的感情,聲音中的感情也越發濃重,說道:“人一旦沾染了情愛,就不像自己了,敏感纖細,傷春悲秋,觀落花傷落花,觀夕陽傷夕陽,因一個人的喜歡而喜歡,因一個人的悲傷而悲傷,可是,昭華,我不希望你這樣子,你是高天上的流雲,應該是自由的,高曠的,你也像這日月星河一樣,輝煌燦爛,永遠耀目。”
蕭琰眼中迸射出真摯的情感,昭華,我不希望你羈絆於小兒女情感中,變得不像了你自己。
李毓禎看著天空笑了一聲,聲音若清風流雲,自然疏曠,轉臉看著蕭琰的眸中卻又有著幾分繾綣,仿佛清風眷戀著流雲,她說道:“蕭悅之,你真明白我。”
“你放心,我永遠會是我。”她眉間朗朗,目光湛湛,如秋水映著長天,博遠、浩渺,無限的悠遠。
她上前一步,伸手按在蕭琰肩上,明湛的眸子凝視她,說道:“你如此的好,我怎麼舍得不愛你。”
蕭琰剛綻出的歡喜被一箭射穿。
她無言的看著她。
李毓禎說道:“阿父阿母的心意我知道,他們不想我在感情上受傷,這是父母愛重子女的心意。但是,”她微笑說道,“若因為畏懼受傷就止步,這如何是我。”她薄涼的聲音柔和,卻讓人感到蘊含的堅定意誌,“蕭悅之,我永遠是我。”
愛與不愛,是我自己的意誌,不在於彆人,也不在於你。
“蕭悅之,以後不要再說希望我不愛的話。”
“我愛你,是我的意誌。”
“以後,我若不愛你,也必定是我的意誌。”
蕭琰看著她的眼睛,識海中波潮湧動,那是一種感動,也是一種明悟,感動的是李毓禎對她自己認識得如此明澈,也是如此堅定的堅持她自己的意誌,無論未來迎來的是喜還是悲,都堅定的走著自己的路,明悟的是她錯了,李毓禎不是受感情羈絆,而是迎著情路的荊棘毅然前進。
蕭琰說了一聲,“好。”聲音有些梗阻。
那是感動和明悟還有歡喜的情感衝蕩所致。
真好。
李毓禎永遠是李毓禎。
與這天空,與這星河相輝映的李毓禎。
“真可惜,”她聲音恢複了朗朗,笑道,“不能與你暢飲。隻能喝茶了。”
李毓禎笑道:“那麼,欠你一壇酒reads;。”
“好,記得。”
兩人對視一笑,眉間朗朗如月。
***
千裡之外的賀州,三人對坐月下飲茶。
蕭琮清俊的眉眼在月下愈發顯得溫潤如玉,聲音裡帶著些遺憾道:“清猗不在賀州多留些時日?”
沈清猗依然穿著薄青色的道袍,在月下顯得纖細單薄,清冷的眉眼也愈發出塵,淡靜的聲音說道:“再不回,藥殿那邊要催了。”
蕭琮猶豫了一下,說道:“阿琰應該要回賀州了,清猗不見一見她?”蕭琰從烏古斯回到長安後就寫了封信給家裡,說她已經回長安了,如果長安沒有任務,近期應該回家裡。
沈清猗的眸子微凝,但轉瞬就恢複如常,清冷的聲音道:“相見終會有期。”
心裡卻不如表麵平靜,湧動著想見蕭琰的渴望,卻到底被她壓抑下去。
她才與蕭琮和離,就與蕭琰見麵,恐會落人口實——有瓜田李下之嫌。
她不願意蕭琰被人誤會,一早就和她有了私情,無論是對蕭琰,還是對她自己,都沒有好處。
沈清猗清冷又平靜的聲音問起蕭琰的近況,顯出一位姊姊的關心卻不過分熱切,蕭琮沒有覺出異狀,哈哈笑道:“阿琰已經進階洞真境大圓滿了。”清朗的笑聲中帶著驕傲和自豪,仿佛自己取得成就一般的高興。
“咦?”沈清猗流露出驚訝,她自是知道蕭琰武道天賦極高,也十分努力勤奮,但不滿二十就進階洞真境大圓滿,這也太令人吃驚了。
“阿琰信中沒細說,但想來進階的累積,不會那麼容易,應該經曆了很多凶險。”
蕭琮便說起蕭琰是去烏古斯曆練——這是不必要隱瞞的,除了她與神廟和烏古斯皇帝的接觸外——也是在烏古斯進階,想必經曆了生死凶險,在大凶險中取得了大突破,才接連突破後期又進階大圓滿,想想就令人心懸……
這對前夫妻說著他們共同關心的人,因為共同的關切,讓他們的距離並未因和離變得遙遠。
魏子靜坐在一邊靜靜的煮著茶,安靜的聽著自己的夫君和他的前妻親切的說著一個人,眉眼間的神情是靜謐的,仿佛月下一幅安靜的水墨畫,淡雅美麗,有著一種讓人寧靜安詳的氣質。
沈清猗離去前舉茶祝福兩人,“祝賢伉儷一生和合。”
“多謝。”蕭琮和魏子靜一起舉盞,蕭琮真心道,“祝清猗心想事成。”
沈清猗微微笑起來,笑容在月下清麗,說道:“謝謝。”
蕭琮和魏子靜送她出府,目送道觀接她的馬車離去,兩人坐輦回了恒安院,蕭琮望月歎道:“但願清猗能得她的一心人。”
魏子靜輕偎著他,柔靜的聲音說道:“沈姊姊這麼好的人,一定能得償心願。”
心中實在好奇能讓這位智計深沉的前世子夫人傾心謀和離的人物到底是誰。
她心中無端浮現一張麵容,色如春山,眸若琉璃,一眼就讓她想起了神往的江南春.色,而所有的春.色似乎都描摹不出這人的美好……也許隻有這樣的人才配得上沈清猗傾慕——但隨即她就心中失笑,暗道這個念頭荒謬。
那可是世子的弟弟,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