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船上下來的兩人身姿修長而挺拔,當先一人著七團窠龍袍,即使沒見過太子的,也知道這是太子殿下。
李毓禎和蕭琰沿著花瓣形的青石路往苑內行去,尉遲亭和關夏隨行在後reads;。
一路行去,一路都是行禮稱“殿下”的聲音,還有抬眼目睹蕭琰容顏後的失神,等回神過來,太子和那位極俊麗的美人已經走遠了,苑外的青年男女都不由得跟了進去,神思恍惚的想道:姹紫嫣紅,這滿園盛開的牡丹都不及這一人。
晉王的嫡孫女、新安縣主李梓嵐得了皇後的囑咐,一直在北苑口與人觀花談笑,遠遠見得太子穩步而來——身後還有蕭十七,心裡微訝,麵色卻不露,立即迎上前去,行禮後笑道:“殿下您可來了。您不來,咱們這姹紫嫣紅可缺了最俊的一株。”又與蕭琰互相見禮,見她一身湖藍色的圓領缺胯衫,已經沒有束胸,喉部也是平滑不見結嗉,任誰都不會將她錯認為男子——但她之前扮為男子時,又誰都不會將她錯認為女子,隻能說那臉那身姿那氣度,俊麗挺秀難分雌雄。
李梓嵐身邊還有幾位年輕男女,定襄縣主李英蓁、學長獨孤靜都是蕭琰相熟的,三人互相見禮,李英蓁拳頭輕捶她肩,“蕭大圓滿,厲害呀!”蕭琰見她二人都已晉階宗師,而且氣息飽滿,估計離洞真境中期不遠了,笑著恭喜道:“英秀表姊和鬱茀學長也很奮進呀。”
和李梓嵐三人一起過來的還有一位青年男子,年約二十四五,身如修竹挺拔秀雅,麵如冠玉白皙,容貌精致,俊秀的眉下一雙溫和明麗的眼睛,如同春日柔和的陽光,十分溫暖,他的笑容也是溫雅和煦的,像這三月春光,讓人覺得眼前一亮,滿園春暉心悅神怡。
這是一個讓人如沐春風的男子。
蕭琰確定:這就是崔七郎。
不需要猜測,隻需要看到這個人,你就會恍然大悟——哦,這就是崔七郎啊!
這就是個你看一眼就覺得他應該是他的人。
長安三璧,玉郎為首。
真人比名更勝。
比起仙人似的大哥裴鬆之,冰山高冷似的二哥裴融之,崔七郎的容貌精致不分軒輊,氣質卻更讓人親近,莫怪被長安貴女們評為最讓人傾慕的郎君。
“殿下。”
崔清玨向李毓禎行了一禮,抬頭時那雙溫和明麗的眼眸就看著她,眼中再無彆人,滿園的春光都仿佛凝聚在他的眸中,和煦,溫暖,又是盛放了一園春.色的深情。
李毓禎的眸光卻是淡漠的,帶了兩分疏離,頷首叫了聲“七郎”,轉頭對蕭琰道:“悅之,這是蜀郡公的嫡次郎君,七郎清玨,字行之。”又對崔清玨道,“這是蕭琰蕭悅之,梁國公的嫡長女,行輩十七。”蕭琰恢複女郎身份後,就不是梁國公的嫡三子,而是嫡長女了。
蕭琰當即抬手行了一禮,“行之兄。”
崔清玨回了一禮,和煦道:“悅之的聲名清玨久仰了,今日見君,始知名不虛傳之上,是人更勝其名。”
蕭琰由衷道:“這正是我想說的。”
李英蓁哎呀一聲道:“你倆彆誇來誇去了。走走,彆站苑門口了,我們到裡麵去。殿下,裡麵的花好看。”
一行人以李毓禎為首,崔清玨在左側,邊走邊說著苑中的景色,到了哪些貴家男女等等;蕭琰與李梓嵐三女在右側,一邊走一邊說話,無形中,便形成了李毓禎與崔清玨一堆,蕭琰李梓嵐四人一堆的感覺。
李毓禎眉毛揚了揚,說話時目光依然平直看著前方,並不側眸或側首,自然透出一種冷淡疏離感。
崔清玨的眸光微暗,轉瞬卻又恢複了和煦明麗,言語態度也依然溫和中帶著溫柔,說話時目光專注的看著李毓禎,任誰都能看出他對太子的情意reads;。
太子來了的消息很快在牡丹苑內傳開了,“還有位極美貌的美人!”“聽說是蕭家那位十七郎!”“是洞真境大圓滿的那位蕭十七,嗷嗷女郎!”“聽說以前是天策書院美郎榜第一,現在是美女榜第一了!”青年貴族男女們互相傳著悄悄話,心裡都沸騰了,有的想往太子身邊蹭,混個臉熟兒,有的是以前就傾慕李毓禎,好不容易見到人,當然更想往她身邊蹭,還有不熱衷於仕途也對嫁入皇宮沒想法的是想去看第一美人……當然不會一湧上前,太失矜持和優雅了。
於是一苑的男女們都優雅的慢移著步子,往太子前進的路徑上移去,來個觀花偶遇多好,急吼吼的趕上去太沒格調了。
蕭琰這一路上看到了姹紫嫣紅……呃,花姹紫嫣紅,人也姹紫嫣紅,花樣的美男美女路遇了一撥又一撥,人比花更俊更麗,容光燦爛勝春暉,讓人眼花繚亂、目不暇給。蕭琰不由好笑的想道:這才真叫一日看儘長安花呀。
孰不知,她在彆人眼中,才是最俊最麗的那一樹花。
李毓禎身邊圍繞了不少郎君,崔清玨都被擠到了一側;蕭琰的身邊也圍繞了很多郎君,李梓嵐李英蓁獨孤靜三人都被這熱情的陣勢嚇得眼抽,很明智的往外邊側,看到眾人簇擁中的兩人,三人不約而同的舒了口氣,互相看一眼,都笑起來。
被這麼一簇擁,蕭琰和李毓禎就走到了一起,李毓禎又不時側頭和她說話,神態並不親昵,那種冷漠疏離感卻沒有了,也像這三月和煦的春光一樣,讓人覺得溫暖。
太子待蕭十七很親切。
大家心裡這麼想。
待蕭琰的態度也更加熱忱。
蕭琰卻在眾人的簇擁談笑中陡然感覺到一股敵意。
敵意來自眾人之外。
她的神識放出去,便見斜前方一本墨紫牡丹下,一位十七八歲的英挺青年看著她的方向,眼中隱隱有著殺意。
蕭琰認出那是吳王的嫡三子李昌緒——在寧壽宮祭拜先皇時她在皇孫輩中見過,也是敵意甚重引起她的注意。
當初吳王雖然不是死於她手,但是在和她的戰鬥中突破失敗而死,吳王之子仇視她也說得過去。
蕭琰神識掃了一眼就沒有放在心上,生死挑戰原就是生死自負,若要以她為仇人,有能力來挑戰她便是。
蕭琰又感覺到,從她在寧壽宮和諸皇孫輩一起跪拜先皇後,年輕一輩對她的敵意就少了很多,而今日園中再見,那敵意又少了很多,雖然不親近,卻沒有抵觸了,還隱隱有驚歎的心情。——這大概就是慕強心理?……當她站得足夠高時,那些敵意也會變成仰望。當然臉長得好也是因素,又強大又美貌的人,總是更容易得到仰慕。
蕭琰冷靜的分析著人們的心理,覺得要保持一顆初心——不受各種因素攪擾,當真是不容易的事。
所以心要澄靜,靜才能澄,澄而更靜,一顆心要經過紅塵不斷的洗煉,才能保持初心的澄淨。蕭琰想到這裡,便覺滿園的姹紫嫣紅都是最純靜的美麗,再無法繚亂她的眼,怒放的牡丹隻是人們眼中的感覺,但花隻是靜靜的開放,靜靜的美麗。她的心思更加澄明,識海中的琉璃蓮花又剔透明淨了一分。
李毓禎若有所覺,轉眸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勾,笑了一笑。
……這個環境下也能領悟心境。
她看中的人,果然是最出色的。
崔清玨雖好,卻不是能和她大道同行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