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八章 不妥(1 / 2)

蘭陵風流 君朝西 5443 字 10個月前

之後四五天,李毓禎一直很平靜。

平靜得讓人覺察不出她的異常。

皇帝和皇後也沒有覺察出他們女兒的異常。蕭琰的回信附在河西道大都督的軍函中直呈陛前,皇帝如今已經不批閱奏章,這封夾帶的私信第一時間隻過了李毓禎的眼,然後就悄無聲息的化成了光天殿書房香爐內的一抹粉灰。

李毓禎每日照常處理政務,對帝後晨昏定省,抽出兩個時辰練武,一個時辰讀書,神色平靜處事果決,看起來都和往常一樣,沒有任何異常。

但是,太子身邊的侍女知道,那平靜的臉龐下麵,悲傷如同深淵暗潮,隻是被極大的意誌力克製,才沒有表現出來;唯有在光天殿的時候,周身才散發出無儘的寒意,就像極北海的冰川,讓人冷到骨子裡,血液都要凝結。

幾大侍女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隻知道那一天殿下從紫宸殿回到光天殿,將她們揮退出來,一人待在書房內,直到傍晚時分才出來,沐浴之後照常去宮中給聖人皇後請安,然而回來後,就將寢殿內一直掛著的那幅字給毀了――拔出太阿一劍劈了下去!

那一劍驚電光閃,連誠關夏瞬間腦海空白,全身都凍結了無法呼吸,無儘的寒意從心底和骨縫子冒出來……殿下!那幅字已經成了兩段,下半段的“節操”嘩然落下,但還沒落到黛青色的金磚地麵上,就被絞成粉碎,無數的碎屑紛飛。殿下持劍站在那裡,冷森到極致。也讓人覺得,悲傷到極致。

連誠和關夏隻覺得心中空洞,仿佛那碎片細碎,心中又莫名的澀然,隻覺得,隻覺得,好想大哭一場。

那天晚上,殿下在飛簷坐了一晚上。

第二天晚上,殿下練了一晚上的劍。

前天晚上,殿下提筆寫下“蕭悅之”,濃濃的筆墨透過紙麵如同一把利劍射出,然後那紙就碎成了屑。殿下提著筆如握劍柄一般,立在那裡,久久未動。連誠默默收拾,隻覺得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痛,就好像被利劍穿透心痛,劇痛而空洞。

昨天晚上,殿下立在窗前看月亮,看那一輪彎月,看了很久很久,久到似乎要成為石像。關夏換香時看見那一動不動的背影,突然就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悲傷像河流一樣淹沒了她,淚水無端的滾落下來。

她想:殿下一定很痛reads;。

但殿下再痛也不會落淚。

她的悲傷如河流,隻嗚咽在她的心裡。

她們不知道殿下和蕭十七發生了什麼事,隻知道殿下是這樣的痛苦,就像極北深淵和冰海,深不可測,暗湧滾滾,在那平靜的冰麵下,咆哮滾動著,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崩裂冰麵。

李毓禎的心已經裂了。

痛如心裂,隻是痛苦的感覺,心不可能真的裂。

但她的劍裂了。

不是太阿劍。

而是……她的元命劍。

劍修入道後丹田內都會結出劍種,那就是劍修的元命劍,是他們劍意的核心,也是他們道念的凝聚。元命劍越強,劍道越強。反之,元命劍若毀,劍修的根基也就毀了。

劍道者“劍亡人亡”,劍是元命劍,人亡不是命亡,是道毀了。

此時懸浮在李毓禎丹田的元命小劍,已經有了三寸長的裂紋。

那絲裂紋很細,如蛛絲一般,卻是道心的開裂。

元命劍還在,道未毀;但道心不修複,她的劍道就會止步不前。

長此以往,更有修為倒退之危。

李毓禎依然平靜,任由平靜的表麵下,洶湧的河流咆哮,奔騰,寒冷。

黑暗中的礁石,經受著激流的衝擊……

***

五月初六,樞密閣再次召開樞密軍事會議。

這一次,除了十幾位樞密大學士外,還有政事堂諸位宰相列席會議。

因為今次是討論大唐對燕周的宣戰事宜:是否宣戰,何時宣戰,宣戰檄文的內容,這都是要周密考慮的事。

眾位宰相中,尚書令已經不是魏重潤――這位宰相兩年前上了辭呈,說是要專心修書寫《國富論》,皇帝看完前麵十幾章書稿,感歎說此書若完成必是一部計然學巨著,表達了對這位宰相辭任的遺憾,但也尊重他專心修書的選擇,以十分優厚的致仕待遇批準了他的辭呈。繼任的尚書令是尚書左仆射兼吏部尚書姚藍成,和魏重潤一樣,出身寒門。因為姚藍成二十年積累的聲望以及他的書香官宦家庭出身,士林雖然對魏重潤的突然辭相深感驚詫,卻也接受了這位宰相的辭任和姚藍成的上任,對魏重潤的辭職也高度讚譽,不慕權利富貴專心治學,這是深受士人欽敬的品格。當然,這位宰相辭職的真相也深深掩蓋在了這些讚譽之下。如今在座的,都是天啟派。就算是中途被拉上船上,也隻能坐著這條船堅定往前了。

與燕周的戰爭,就在天啟計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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