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律規定,國民給國家納稅,相應的享受國家給予的待遇。奴隸是國民的私有財產,沒有對國家做出貢獻,當然不能享受國民待遇。不事生產的乞丐、無業遊民這類,還有將田地托庇於士族豪強的隱戶,不對國家付出,當然得不到國民待遇。這就是“付出和得到”的公平。當個人的利益與“國民”掛鉤,國家觀念和國民性就產生了。這是大唐每逢戰爭和天災都能立即凝聚起民心的重要原因。當國家的強大與個人利益息息相關時,民眾才會為這個國家的強大而驕傲並為之付出,大唐才會成為唐人心中的“咱們帝國”而不是誰做皇帝他們都不關心的一家姓王朝。
“……購買戰爭債券,讓各個階層不在戰場卻關心戰爭的勝負,參與到戰爭中去,才能讓對外戰爭成為‘帝國的戰爭’而不是‘朝廷的戰爭’。隻有共同的利益才能真正凝聚一個國家。”
這是高宗的話。
李毓禎坐在奉先閣二樓的閱讀室裡,閱讀著高宗皇帝的帝劄,陽光透過大玻璃窗灑在乾淨的白檀書案上,也照耀在她平靜的臉龐上。
她的心也已經沉靜。
帝劄中的文字有著令人沉靜的力量。
她讀的這一卷是軍事戰爭卷,不是高宗的原本,那是珍藏不動的,她看的是世宗皇帝的抄寫本。這也是高宗定下的規矩:每任皇帝都要將前一任皇帝的帝劄抄錄一遍,供後任這是保護原本真跡,帝劄可能要看很多次,每次都看原本就可能有磨損,當然更重要的目的是讓接任的帝王加強對前任帝王治政的了解,隻有自己一筆一筆的寫過,才能記憶深刻……以保障治政的延續性。不過,高宗的帝劄每任皇帝都抄寫過,李毓禎以前閱讀過戰爭卷,當時看的就是祖父景宗皇帝的抄寫本,而今次閱讀,她選擇了世宗的抄寫本。
因為世宗的抄寫凝聚了感情。
不僅僅是對高宗的崇敬,還有女兒對母親的孺慕、懷念,從抄寫的筆意中流露出來,這種感情是深刻的,又是溫柔平靜的,不是愛情那樣熾烈,有著親情獨有的博大包容。這正是李毓禎痛楚的心需要的。
她需要一種沉靜又溫柔的力量,如水般的流淌她的心,又如大地一樣,可以承載她的痛楚。
高宗的文字能讓她獲得力量,而世宗的筆意能讓她平靜。
當整個帝國因為戰爭而沸騰起來時,李毓禎的心是在平靜的痛苦中。
這種痛苦不再是激流衝撞礁石的洶湧,而是平靜的流淌著,就像河流衝刷河床,就像大地承受風霜,平靜,而又沉默。
六月二十九,大唐與烏古斯聯軍攻入燕周都城,燕周皇帝自儘。
燕周帝國,亡。
此時,距離大唐宣戰四十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