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聽一道聲音傳入:“觀什麼戰?”
眾人聞聲起身,目光看向門口的花鳥玉屏坐障。
安平公主和蕭昡一左一右虛扶著太夫人進來,說話的正是安平公主。
奴婢們上前服侍三位主子在坐障後除履。
三人走出屏障,眾人躬身行禮,“見過太夫人,見過國公,見過夫人!”
三人在北席上落座。
安平公主仍是一身大紅,美目一顧,笑道:“看來大家很相親相愛嘛。”
眾人:“……”
蕭瓏糯聲道:“母親,剛才十九哥哥和十七哥哥約戰了。”
“哦,果然相親相愛嘛,親近得要用身體招呼了。”安平公主道。
蕭玳、蕭琰:“……”
蕭珂低頭忍笑,果然,她這位公主嫡母一開口,彆人就沒法開口,無言以對的感覺讓人想搶地呀。
太夫人的眼中也浮起笑意。
蕭昡的眉角跳了下,目光看向蕭琮,聲音威重道:“怎麼回事?”
蕭琮言語簡潔道:“十四弟與十七弟幾下切磋,十四弟落盞,踢奴,十九弟飛刀紮奴,十四弟以盞擲,十九弟擊盞,撞十七弟,十七弟接盞reads;。孩兒以行為不端、出言不遜罰十四弟、十九弟抄《論語》《孝經》一遍。”
蕭昡冷著臉,“加罰一遍。”
蕭琤、蕭玳一臉苦筍色,蕭琤不死心的掙紮:“能不能罰彆的?”蕭昡冷冷看他一眼,還想加一遍?蕭琤便不敢作聲了。
安平公主嗬嗬笑道:“真是難兄難弟,兄弟情深,各寫一遍《維摩詰經》。”
蕭琤、蕭玳兩人眼前一黑,這個年他們不想過了。
眾人臉色很精彩,“兄弟情深”什麼的……
隻有幾個小孩兒一臉迷惑:難兄難弟,兄弟情深,這跟《維摩詰經》有什麼關係?
蕭宓悄聲問阿兄。
蕭宏心裡抽筋,這話要他怎麼答啊?
蕭琤覺得他要出去透透氣,安慰安慰脆弱的心臟,直身行禮道:“請容孩兒退席更衣。”
安平公主笑盈盈的,“快去快回哦,彆想尿遁。”
蕭琤直想抓狂,他是真的去更衣,不是那個更衣(如廁)。
安平公主已經不理兒子了,吩咐左右:“開宴。”又加了句,“十四郎的案上少置酒水,省得一會又要更衣。”
蕭琰噗一聲笑出,覺得真心喜歡公主。
蕭琤覺得好生丟人,狠狠瞪蕭琰一眼,木著臉疾起退了席。
堂內奏起開宴樂,仆婢們川流而上撤下酒茶果子幾,端上食案。
半刻鐘後,樂停,正式起宴。
蕭昡容色溫和道:“今日家宴,沒有外人,一切自便,不須拘謹。”
眾人齊聲應喏。
頭盞酒照例是敬天下升平,二盞酒敬合家歡樂,三盞酒敬太夫人,四盞酒敬國公與夫人,五盞酒是國公、夫人敬太夫人,六盞酒是蕭琮等兄弟姊妹相敬,七盞酒是媵妾敬郎主、夫人……
喝到第五盞酒時,蕭琤已經換過乾淨衣服回席了。
飲過十三盞酒,已到了亥時,食案撤下,上了守歲的宵點。
太夫人亥正入寢,除夕夜也不例外,眾人提前向她行了拜年禮,恭送她離席。
蕭昡和安平公主送太夫人回來,堂內已經上了歌舞,幾個小孩兒在乳母、奴婢的相護下,在長慶堂外點爆竹。
過了一會,蕭瓏蹬蹬跑回堂內,在坐障前甩了解脫履,跑到蕭琰身邊拽她胳膊,“十七哥哥抱我去燃爆竹好嘛?”
大家都看過來。
蕭琤的臉黑了,往年蕭瓏都愛黏著他!
蕭琰愣了下,不知道這最小的妹妹怎麼找上她,但被那軟糯的聲音勾得心腸都軟了起來,笑道:“好。”向北席行了一禮,抱起玉雪般的女孩兒,穿了帛屐出堂門。
堂前大院裡已經置了庭燎,一堆燒爆竹,一堆燒香料,整個堂前異香繚繞,東西兩邊還豎有兩棵龐大的燈樹,火樹銀花,很是炫麗reads;。
堂前火樹銀花,堂內載歌載舞,蕭琰在這滿院的富貴喧聲裡卻想念寧靜的清寧院,想念母親。
小孩兒的心很敏感,“哥哥不開心麼?”蕭瓏抱著她的脖子,兩顆瞳仁像黑葡萄一樣,在堂前的燈籠下閃耀著光澤。
蕭琰一笑,“開心。”抱著她在堂前躍起,也不用挑竿,直接將幾截竹子扔進火堆,掠身退後,聽那劈劈啪啪的聲響。
蕭瓏拍手歡笑,說:“哥哥,讓我扔,讓我扔!”
蕭琰便接過家仆遞來的一截竹子給她,抱起她掠到火堆前方。
蕭瓏扔竹子玩得很歡樂,“哥哥,再來,再來!”
蕭寬、蕭寧、蕭宓、蕭守都羨慕的望著,他們也好想這樣淩空扔爆竹啊!
但他們不能跟二十五姑姑搶十七叔叔啊!
四個小孩兒好生糾結。
蕭宓眼珠一轉,指揮站在廊下的一名侍衛,“抱我,燃爆竹。”
那侍衛猶豫了下,小心翼翼的抱起她。
蕭寬三人眼色大亮,跟著吩咐侍衛抱他們扔爆竹。
這些侍衛卻不似蕭琰這般沒有顧忌,不敢躍得離火堆太近,但這足以讓孩子們歡喜了,個個尖叫又歡笑起來,連堂內的歌舞樂聲都擋不住這幾個孩子的尖笑鬨聲。
蕭琤的臉色越來越黑,“哥哥好厲害!”這話聽著怎麼這麼鬨心呢!阿瓏這個小沒良心的,喜新厭舊。
蕭昡的目光有些柔和,卻隻瞬間即掩去,揮手叫停了歌舞,開始考較幾個兒女一年來的功課。
安平公主對這沒興趣,招手叫了沈清猗和孫雲昕兩個媳婦,陪她到堂外觀燈火,看孩子們玩耍。
蕭琰正抱著蕭瓏躍到西暖閣的殿頂,蕭瓏興奮的指著天上說這是什麼星,這是什麼星……蕭琰笑讚:“阿瓏懂的好多。”蕭瓏哈哈笑,也不嫌麵具被風吹得冷,很響亮的在上麵親了一下,又說:“哥哥,我們去那邊,去那邊。”蕭琰抱著小孩兒在東西房頂上竄來竄去,很有耐心的聽她嘰嘰喳喳,一點都不嫌煩。蕭瓏覺得這個哥哥真是好極了,不像十四哥那樣,沒說幾句就嫌她吵了,十九哥就更不必說了,見到他的臉色總以為搶了他的鬆子糕——蕭玳若知道她的想法大概要氣得倒仰,當誰都喜歡鬆子糕?
“哥哥,陪我燃爆竹。”“哥哥,我要看燈樹。”“哥哥,去那邊。”“哥哥,這邊,這邊。”安平公主好像回到了大明宮,唯一的親哥哥柔和的對她笑,任她使來喚去……哥哥如今,隻怕是怨恨著她吧?因為她的緣故,隻能做個閒王。
“阿母。”蕭宓轉頭看見了母親,張著手跑過來,“阿母抱。”又匆匆向安平公主行個禮,“祖母。”轉過頭叫聲,“四嬸母。”
安平公主向孫雲昕擺了下手,“你自和孩子玩去。”帶了沈清猗沿東回廊住外走,朝西暖閣的屋頂上招了下手,“十七。”
她聲音不大,蕭琰卻聽見了。抱著蕭瓏落下,拍了拍小孩兒的頭,“去和侄兒們玩。”蕭瓏看了眼嫡母的方向,笑嘻嘻點頭,跑去騷擾蕭寬。
蕭琰走到東廊下,行禮道:“母親,四嫂。”
安平公主一揮手,“出去走走。”回頭對沈清猗道,“你看著孩子們。”
沈清猗應了聲,看著婆母和蕭琰一前一後的背影,眼裡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