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少年心裡同時哀嚎。
蕭琤瞪蕭玳一眼:都怪你!
他最恨抄經書,恨抄所有書。
蕭玳反瞪他一眼:自個先挑事還怪彆人!
他最恨的就是抄《論語》,該死的溫良謙恭讓,全是屁話!
他決定抄書後就要跟蕭十四打一架,還有蕭十七!
蕭玳拿起純金酒盞一仰飲儘,舉起空盞向蕭琰一晃,眼中是滿滿的挑戰之色。
蕭琰幾上擺的是一隻雙耳螭龍碧玉杯,她單手執耳,同樣舉起一晃。
舉起空酒盞相敬,在大唐士家宴席上,是挑戰和應戰的禮儀。
兩人目光在空中相觸,仿佛有“劈啪”的火光一閃。
蕭瓏興奮的小臉蛋通紅,啪啪拍著手,嚷嚷道:“我要去觀戰。”恨不得現在就去演武堂。
高氏扶額,她這個女兒明明不是這樣教的啊!
便聽一道聲音傳入:“觀什麼戰?”
眾人聞聲起身,目光看向門口的花鳥玉屏坐障。
安平公主和蕭昡一左一右虛扶著太夫人進來,說話的正是安平公主。
奴婢們上前服侍三位主子在坐障後除履。
三人走出屏障,眾人躬身行禮,“見過太夫人,見過國公,見過夫人!”
三人在北席上落座。
安平公主仍是一身大紅,美目一顧,笑道:“看來大家很相親相愛嘛。”
眾人:“……”
蕭瓏糯聲道:“母親,剛才十九哥哥和十七哥哥約戰了。”
“哦,果然相親相愛嘛,親近得要用身體招呼了。”安平公主道。
蕭玳、蕭琰:“……”
蕭珂低頭忍笑,果然,她這位公主嫡母一開口,彆人就沒法開口,無言以對的感覺讓人想搶地呀。
太夫人的眼中也浮起笑意。
蕭昡的眉角跳了下,目光看向蕭琮,聲音威重道:“怎麼回事?”
蕭琮言語簡潔道:“十四弟與十七弟幾下切磋,十四弟落盞,踢奴,十九弟飛刀紮奴,十四弟以盞擲,十九弟擊盞,撞十七弟,十七弟接盞。孩兒以行為不端、出言不遜罰十四弟、十九弟抄《論語》《孝經》一遍。”
蕭昡冷著臉,“加罰一遍。”
蕭琤、蕭玳一臉苦筍色,蕭琤不死心的掙紮:“能不能罰彆的?”蕭昡冷冷看他一眼,還想加一遍?蕭琤便不敢作聲了reads;。
安平公主嗬嗬笑道:“真是難兄難弟,兄弟情深,各寫一遍《維摩詰經》。”
蕭琤、蕭玳兩人眼前一黑,這個年他們不想過了。
眾人臉色很精彩,“兄弟情深”什麼的……
隻有幾個小孩兒一臉迷惑:難兄難弟,兄弟情深,這跟《維摩詰經》有什麼關係?
蕭宓悄聲問阿兄。
蕭宏心裡抽筋,這話要他怎麼答啊?
蕭琤覺得他要出去透透氣,安慰安慰脆弱的心臟,直身行禮道:“請容孩兒退席更衣。”
安平公主笑盈盈的,“快去快回哦,彆想尿遁。”
蕭琤直想抓狂,他是真的去更衣,不是那個更衣(如廁)。
安平公主已經不理兒子了,吩咐左右:“開宴。”又加了句,“十四郎的案上少置酒水,省得一會又要更衣。”
蕭琰噗一聲笑出,覺得真心喜歡公主。
蕭琤覺得好生丟人,狠狠瞪蕭琰一眼,木著臉疾起退了席。
堂內奏起開宴樂,仆婢們川流而上撤下酒茶果子幾,端上食案。
半刻鐘後,樂停,正式起宴。
蕭昡容色溫和道:“今日家宴,沒有外人,一切自便,不須拘謹。”
眾人齊聲應喏。
頭盞酒照例是敬天下升平,二盞酒敬合家歡樂,三盞酒敬太夫人,四盞酒敬國公與夫人,五盞酒是國公、夫人敬太夫人,六盞酒是蕭琮等兄弟姊妹相敬,七盞酒是媵妾敬郎主、夫人……
喝到第五盞酒時,蕭琤已經換過乾淨衣服回席了。
飲過十三盞酒,已到了亥時,食案撤下,上了守歲的宵點。
太夫人亥正入寢,除夕夜也不例外,眾人提前向她行了拜年禮,恭送她離席。
蕭昡和安平公主送太夫人回來,堂內已經上了歌舞,幾個小孩兒在乳母、奴婢的相護下,在長慶堂外點爆竹。
過了一會,蕭瓏蹬蹬跑回堂內,在坐障前甩了解脫履,跑到蕭琰身邊拽她胳膊,“十七哥哥抱我去燃爆竹好嘛?”
大家都看過來。
蕭琤的臉黑了,往年蕭瓏都愛黏著他!
蕭琰愣了下,不知道這最小的妹妹怎麼找上她,但被那軟糯的聲音勾得心腸都軟了起來,笑道:“好。”向北席行了一禮,抱起玉雪般的女孩兒,穿了帛屐出堂門。
堂前大院裡已經置了庭燎,一堆燒爆竹,一堆燒香料,整個堂前異香繚繞,東西兩邊還豎有兩棵龐大的燈樹,火樹銀花,很是炫麗。
堂前火樹銀花,堂內載歌載舞,蕭琰在這滿院的富貴喧聲裡卻想念寧靜的清寧院,想念母親。
小孩兒的心很敏感,“哥哥不開心麼?”蕭瓏抱著她的脖子,兩顆瞳仁像黑葡萄一樣,在堂前的燈籠下閃耀著光澤。
蕭琰一笑,“開心。”抱著她在堂前躍起,也不用挑竿,直接將幾截竹子扔進火堆,掠身退後,聽那劈劈啪啪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