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〇一章 不可思議(2 / 2)

蘭陵風流 君朝西 9462 字 10個月前

商七這時教她導引術的高階,名淬體拳,說淬體是要煉筋骨皮臟髓,內氣若如江河,身體就是納江河之器,器不固,則江河崩而泄,經脈若不寬,則內氣如小溪彙不了江河,所以要成高手,必得練氣兼淬體,而這淬體拳也不同於外家功夫以明勁健體,而是以內氣淬體,是煉不是練。

配合拳法,商七教她喊山訣,練拳喝聲吐八音,練到入室,要如雷聲沉悶響在耳內、心內、神內,商七說這是煉髓煉神,神不穩,則不可馭身心,達不到高境界的身、心、靈合一。

這般修習內功和淬體到了七歲,商七開始教她基礎刀招,劈刀,斬刀,刺刀,撩刀,共三十六式。

蕭琰兩年都在練基礎刀招,商七說天下刀招萬變不離其宗,練好基礎刀招最重要。

但在九歲這年,蕭琤攀牆入內,用他學的橫刀招式打倒了蕭琰。

蕭琰雖然不服輸,心中卻是難過的,陷入了自我懷疑中reads;。

商七說,蕭氏的橫刀戰技是先外後內,先鍛體練明勁,再輔以內氣,而內氣修煉好比集腋成裘,裘衣不成時,顯不出功用,所以她會敗給蕭琤的精妙招式和修煉明勁的力量,但當她的內氣聚元積累到了一定時期,就會噴薄而發,如大江大河,勢不可擋。

蕭琰的難過和自我懷疑立時拋開了去,更加刻苦的修煉內力、淬體拳和刀招。

十歲這年,她打通了手厥陰心包經和足少陰腎經上的基本竅穴,從聚氣境進入到化元境,意味著內氣修為積累凝煉到化精為元,這時的內氣才可稱為內家暗勁,蕭琰叉腰大笑,得意的向母親顯擺,“阿母,我有內力了!”

或許因為基礎打得紮實,半年後她就從化元境初期進入到中期。

除夕這日她醒後依舊在床上練靜功導引術,卯正時分收功起床,穿了細葛短褐到前院練功,先打幾遍淬體拳和喊山訣,再練幾遍基礎刀法,最後才練習她偷學的橫刀戰技,每日均如此,寒冬雨雪也不間斷。

辰初二刻,她收刀回屋。

沐浴洗漱後,便去書房給母親請安,這時已是辰正。

因為配合蕭琰習武,清寧院的朝食早就改在辰正時分。

除夕這日的辰時正是蘭陵蕭氏在宗廟舉行祭祀的時候,巳正才開家宴。今年因為蕭琮的病愈,家宴的歡慶氣氛必定更勝往年。

和景苑外麵的年節熱鬨相比,清寧院的除夕顯得格外冷清,家宴也隻有四張食案,和往常一樣四個人。清寧院的主奴規矩不像外麵那麼森嚴,通常都是主仆四人共堂用食。

四個人過一個年當然算不上熱鬨。

商清卻過得悠然。

綺娘和商七也表現得很習慣。

唯有蕭琰,往年每到此時都鬱憤不平,今年卻容光燦然,很有外間一切不縈於心的模樣,舉起盛了鮮魚湯的碗跽直身道:“無念以湯代酒,敬祝母親平安康泰,福壽延年。”

商清端起湯碗,淡墨色的眸子微微柔和,“祝無念心誌堅毅,大道長順。”

綺娘和商七也一起舉碗敬賀。

蕭琰笑語殷殷,神色歡悅,毫無往昔的失落不平之色。

商清心下微有詫異,卻隻轉了轉腕上的沉水香珠串,沒有過問。

用罷朝食,蕭琰陪母親散步消食,然後練刀一時辰,沐浴更衣,練字一時辰,便到了晝食時分。

用過晝食後,蕭琰如往常每日般,陪母親在景苑內散步消食。母子倆穿著大氅,沿著鵝卵石路往湖邊走去。

深冬時節湖水已結冰,冰麵上靠近岸邊的地方被人鑿了個冰窟窿,約摸四尺方圓。

商清想起食案上的鮮魚湯,原以為是府內送入的,“無念鑿的?”

“嗯!”蕭琰揚眉笑,又得意洋洋道,“《孝經》上說臥冰求鯉,真是愚蠢!妄想求上天憐憫這種不著調的事,還不如自己努力想出辦法。”

這世間要想成事,靠天,靠地,靠人,不如靠自己。

她伸出右手握成拳頭,掌心和指腹因為千萬次的揮刀磨出了硬繭,又被綺娘的藥湯泡薄軟化,卻更有一種韌性的堅實,就這麼握著就能感覺到其中蘊藏的力量reads;。

“母親,”她仰起臉,鄭重道,“無念會努力!”

為了您,我會很努力很努力。

商清抬掌在她頭上一拍,“少年常立誌。”

誌多敗,故常立誌。

蕭琰純淨的眸子在淡薄的冬日下綻著光,聲音如同她挑起的眉毛一樣有著刀鋒般的銳氣,“母親,我是立常誌!”

常誌者,恒不移。

二月,賀州。

這座河西草原上的蒼青之城,恢宏,遼闊。

它的格局如同帝國的京城,高大渾厚的四麵城牆內是如同棋盤對稱的坊市,規整方正,東西、南北的對稱線上各有一條闊達百步的筆直大道,東西曰永定,南北曰安和,兩條大道十字交彙的州城中央,坐落著宏闊的河西大都督府。

從東城中門通向大都督府的永定大道上,沿途的街樓林蔭都紮了鮮豔彩帛,逼退二月春寒。

一千名緋衣甲袍的河西軍兒郎,持槊列於永定大道兩邊,寒光凜冽的槊尖讓後麵看熱鬨的百姓都不敢往前擠,隻好踮起腳尖,努力抻著脖子往東邊張望。

迎親隊伍從大江以南的吳興出發,曆時五個多月才抵達帝國西部的河西治所賀州。昨日下午抵達東門驛,按大唐門閥士族上午行婚禮的俗例,迎親隊伍先在驛舍降車歇息一晚,今日上午巳時才從永定門入城。

一路鼓樂喧天,一百騎慓悍健壯的河西軍明光鎧甲騎在前方開道。

後麵是四五百人的送親隊伍,迤邐如長龍,嫣紅花瓣從侍婢的花籃中拋灑揚起,漫天飛舞。

河西百姓嘖呼不已。

“好大排場!”

“那是當然,蘭陵蕭氏和吳興沈氏聯姻,排場能不大?!”

“聽說與蕭氏訂定的是沈五娘子,怎麼出嫁的是沈十七娘子?”

“嘿,你消息落後了吧,聽說沈五娘子突然得了怪病不治,沈使君隻有這麼一位適婚嫡女,不得已才換嫁庶出十七女。”

“嘖,庶女嫁給梁國公嫡長郎為妻,那真是天大的福份!”

“嘁,嫁個病秧子有啥福份?”

河西士庶誰不知曉梁國公嫡長子蕭琮生來體弱,一年到頭離不了榻,沈十七娘子嫁過去怕是要守活寡。

“小聲些……”

“呸,你們懂什麼,蘭陵蕭氏是五百年的閥閱世家,雖說吳興沈氏也是江東一流閥閱,但和蕭氏相比,門第差了不止一等。再說,蕭國公是河西道大都督,統十四州軍事,轄十萬河西兵馬,豈是沈氏一個揚州刺史可比的?再說,沈十七娘子以庶出嫁給蕭國公嫡長子為妻,那沈家嫡長女病好後也未必嫁得比她尊貴。”

“老兄說得在理,嫁女嫁門第呀。”

“沈十七娘子真個好命!”

……

青綃錦幔的婚車內,身穿深緋色禮服大袖衫的女子冷冷一笑,兩根冰雪似的手指撩開鸞冠前麵的絛穗,一雙眸子寒冽,寒冽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繡著青鸞的車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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