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陣中的七位武騎上將軍和唐軍軍營中的洞真境宗師們, 沒有感應到合道的氣機, 卻能隱隱約約的感覺到, 天道似乎有什麼不同了。
這個感覺是微小的、也是模糊的, 就好像平日看習慣的天空, 好像高了一點點。
世界各地的洞真境修行者們,此時此刻都有了同樣的感覺。
但即使是已經與天道交相感應的洞真境宗師,也無法確知天空的高度是不是增加了,因為天域的邊際太遠了, 遠到以洞真境宗師的神識,也遠遠感知不到它的邊際。
而洞真境以下的修行者, 乃至為數更多的普通人,感知不到天有什麼變化,天還是那樣的天, 沒有突然的氣象變化, 也沒有特彆的天象, 但每一個人心裡總有一種模糊的、奇怪的感覺,就好像……自己身體深處有什麼輕鬆了一些,就好似有什麼桎梏鬆開了。
唯有與這個世界的天道最接近的先天宗師們感知最深刻,天道有了一絲變化,其中多了什麼,讓天道完善了。
他們神色驚震,驚疑……
這是有人合道了???!!!
……是誰?
最重要的是……
天道究竟完善了什麼?
……
西洲, 愛琴海。
海洋的無儘深處, 黑暗的沒有一絲光亮, 默默的屹立著一座地宮,周圍是百裡的漩渦洋流,挾著地脈之力,形成了可怖的撕裂之力,即使以先天宗師的軀體之堅,也很難安然的穿過去,更何況渦流布成了威力奇大的神識殺陣,闖入渦流中,很可能元神都被毀滅。
地宮就在這渦流之中,卻似有一道無形的強大屏障,將海水隔絕開來。地宮中央是一座高大神殿,白色巨柱圍成殿廊,沉厚、古老又蒼茫。神殿內高曠,隻有層層石階而上累起的祭台。
倏忽之間,神殿前的廣場上出現了一道身影,長發如海藻,氣息沉厚又蒼茫,與這地宮融為一體。她雙手結了幾個法印,神殿前的空氣如漣漪,蕩漾出一道波紋門,她抬步跨入門中,踏上殿廊,神識氣息融入殿門,沉厚的殿門無聲打開。她抬步入內,身形一閃,就掠到了祭台上。
她默誦法咒,不過須臾,沉寂的祭台上就漾起了一道道深藍與赭黃的光芒,構成了複雜的法陣,沉寂的祭台似乎一下活了過來,一種深沉的力量在法陣中緩緩流轉,似是在構建,又似是在傳導……
女子微微垂頭,神識融入法陣,紋飾繁雜的長裙曳地,身影沉默又柔和,氣息沉厚遼遠,與法陣中流轉的氣息融為一體,像是法陣中某種至高力量的衍生,又好像是,她本身就是這力量的一部分。
她垂頭默默聆聽著。
神殿內空曠、沉寂,沒有任何聲音,隻有她的神魂與法陣共鳴能聽到從大地深處發出的聲音。
準確的說,不是聲音,隻是一道規則意識的傳遞。
這是世界意誌的意識。
她微微笑起來:【原來如此。】
伊利亞特的手在空中拂過。
……
在先天們的感知中,那種天道完善的感知又忽然模糊了,而且完全失去了追溯的源頭。
幾個大陸的大易師和占星家都咦一聲,無論是大衍術的推演還是星象的占卜都被中斷了,就好像溯源的一條線被掐斷,或者是被隱入了世界的深層意識中,不可探知。
……
在蕭琰的虛府天幕中,南方朱雀的星辰又點亮了一顆大星。
她的眸光透過金絲絨窗簾垂掩的窗戶,落到天空中,感應著那絲模糊又隱去的天意,眼神迷惑,又有一分莫名的確定……
是和清猗有關嗎?
……
上午九時,大唐使臣被王宮內廷大臣迎入王宮,與國王親切會談後,午時與國王一家共進午宴。
這不是正式的宴會,是國王昨日說的家宴,表達了國王一家對大唐使臣的歡迎;這也是一個信號,表達了克裡特王國願與大唐帝國締結親近友好的關係。歐羅頓帝國和大食帝國的使臣團很快得知消息,但這是國王一家私人的會見,不屬於外交會晤,縱然不滿,也不能明麵上發作。
還有幾日就是蓋亞節。
幾個使臣團都沒閒著,會見的會見,拜訪的拜訪,每個人都帶著使命,四個帝國在暗處無聲交鋒。
蕭琰也沒閒著,見過王國的重臣,見過神廟的重要祭司,也與王國的宗師進行了友好的切磋,而蓋亞節之前,她還要上門拜見一位重要的先天前輩。
沿著草坪和芭蕉樹的小道,蕭琰由一名侍人領著行到海邊一座庭園前,麵向大海的陽台上鋪著淺藍色地毯,地毯上擺放著三張克裡奈式的長躺椅,兩張躺椅上躺著一個人、坐著一個人。
蕭琰脫靴踏上地毯,先向端坐如劍的高大男子行禮,叫道:“三師叔。”
澹台熊嘿嘿一笑,擺了擺手,“先見過這裡的主人,韋澤洛斯·亞特蘭蒂大祭司。”
“晚輩蕭琰拜見大祭司。”蕭琰行禮,不是以大唐使臣的身份,而是修行後輩拜見前輩。
韋澤洛斯看了她一會,笑起來眼角有些皺紋,卻不顯老,反而增加了英俊成熟的魅力,“你就是那個孩子啊!”他的聲音像希臘弦琴,渾厚悠揚,聽著就有一種樂感的享受。
蕭琰隻覺得“那個孩子”中蘊含著很複雜的意味,約摸猜出兩分,是跟母親有關,但看這位大祭司的眼神,似是透過她看向另外一個人,帶著懷念、歎息,就覺得應該不是在懷念母親——估計大祭司不會懷念揍過他的人。
韋澤洛斯的眼睛湛藍,似海洋又似天空,當他注視你時,你會覺得被大海和天空包圍,海樣的深情又有浩瀚溫柔,禁不住沉溺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