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成帝子嗣不多,僅四子二女,先太子崩逝後,九公主也因風寒病逝,前兩年北朔使臣來京,聖上便將二公主送去和親。
陛下生母早逝,幼時便交由文德皇後也就是如今的太後撫養,與華陽長公主一同長大,情誼深厚。長公主同裴相誕有一女,更得聖寵,一出世便被封為永嘉郡主。
十四年前,楚哀王起兵攻入京城,長公主與太子慘死叛軍刀下,裴相為陛下擋劍而死。自那時起,陛下便將永嘉郡主視作己出,不僅能夠養在太後膝下,還能隨意出入朝暉殿。陛下對郡主寵愛過甚,言官多次提醒,恍若未聞。
如今,陛下的掌上明珠要出嫁了。
“永嘉出嫁,諸般禮製皆按照公主出嫁來置辦,超擢謝雲湛為羽林衛中郎將,傅卿以為如何?”
順成帝撫了撫眉心,他看謝雲湛十分不順眼,但耐不住永嘉的軟磨硬泡,即便不喜,也不能讓那窮小子虧待了自己的掌珠。
中書令義正言辭道:“陛下,這不合禮製。”
堂堂郡主下嫁給小小侍衛,還破格提拔為中郎將,無官無爵,靠攀上郡主這高枝一步青雲,是為君子之恥。
皇帝正要反駁,殿外的宮人來報:“陛下,永嘉郡主求見。”
旋即麵陰轉晴,喜道:“快傳她進來!”
一襲鵝黃色宮裝緩緩走入殿內,福身行禮後,皇帝喚她到跟前來,“阿檀來得巧,舅舅正好在擬賜婚詔書,你看看,擢郡馬為中郎將如何?”
不料裴知綏看過後,一把奪過詔書,撕了個粉碎!
皇帝與中書令皆麵色大變,一向禮教森嚴的中書令更是被此舉氣得跳腳,正準備張口訓斥。
裴知綏“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眼中閃爍著決絕的光芒,“舅舅,阿檀不嫁了!”
皇帝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不嫁了?你昨日不還嚷嚷著非他不嫁嗎?”
“婚姻大事,非兒女可以妄談,阿檀身為郡主,更應撇去私欲,一切聽從陛下與太後娘娘安排!”
中書令怒氣漸消,眼神中帶了幾分欣慰,郡主總算是想明白了。
皇帝卻覺蹊蹺,外甥女的性子他最熟悉不過,喜惡全憑心意,可一旦看上什麼,就一定要搞到手,如今卻一反常態地輕輕放下,他總覺得發生了什麼。
垂首瞥見裴知綏微微泛紅的眼眶,沉穩的聲音中帶了些許怒意:“你老實同舅舅說,可是那廝欺負你了?若真是如此,朕現在就下旨將他處死!”
裴知綏鼻子一酸,眼眶又紅了些,前世的舅舅為國事操勞半生,她卻引狼入室,給了佞臣可趁之機,最終落了個國破家亡的下場。
她不能重蹈覆轍!
她斂起眼中情緒,道:“阿檀隻是覺得,婚姻大事需從長計議,不可為一時意氣衝昏了頭。舅舅放心,若他有那個膽子,我會親手了結他。”
順成帝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旋即撫掌大喜道:“哈哈哈,好啊!朕早就看那廝不順眼,擔憂你嫁過去吃苦受罪,如今想通了,那自然是極好,極好!阿檀放心,舅舅定為你尋一位舉世無雙的夫婿!”
裴知綏笑著應是,福身行禮後退出了朝暉殿。
殿門口的小太監朝她使了個眼神,她不解地朝那頭望去,倏地對上一張棱角分明的臉,英氣的劍眉下生了一雙漆黑深沉的眼,眼裡沒什麼感情。
是謝雲湛。
裴知綏的腳像灌了鉛似的邁不開步子,前世的回憶鋪天蓋地般湧上來,明明是炎炎夏日,袒領外裸.露的肌膚上卻落了幾片輕盈的雪花,她下意識伸手去摸,卻是乾爽一片。
前世的苦果,今世便由她親手了結罷!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種種,大步朝謝雲湛走去。
台階到長廊的幾步腳程此刻被拉得格外漫長,謝雲湛定定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