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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青棠嘴角抽了抽,問道:“你放著好好的昭陽殿不睡,專程來我這補覺?你同我說實話,是不是又和陛下與太後娘娘鬨脾氣了。”
裴知綏默了默,道:“沒有。你這馬上就要來人了,趕緊給我找個地方清淨清淨罷。”
傅青棠在外人麵前一向端莊大方,是為大家閨秀之典範,禮數自然是要做足的,當即領她前往後院的一處僻靜亭子歇息。
此處花苑雖鮮有人至,卻開了滿園的牡丹,花繁色豔,錦繡成堆,竟比前院邀人觀賞的開得還要好些。
見她投來疑惑的目光,傅青棠解釋道:
“我爹先前在此處植了滿園的醉顏紅,不巧前幾月院子走水,燒了大片,奇的是枝乾雖燒得枯焦,牡丹卻紅若煙雲,是以有此滿園春色。奈何我爹那個性子,哎,你也知道的,迂腐頑固,偏偏覺得此乃妄逆天命、不祥之兆,便下令不讓人打理,由它自生自滅。”
裴知綏笑著稱讚道:“如此凜然正氣,倒比長慶宮的牡丹有氣節。”
傅青棠伸手指向萬花叢中佇立的亭子,牌匾上寫著‘牡丹亭’三個大字,倒是言簡意賅。
“諾,我方才命人在裡頭置了貴妃榻,你先安置著,待我應付完前頭那班人再來找你。”
她說完便轉身匆匆而去,動作舉止間儘顯主人家的風範,裴知綏盯了一會,眼皮直打架,忽然覺著走去亭子的幾步腳程有些麻煩,目光在花叢中一番掃量,最後直直臥躺在花間一處光滑整潔的石麵上,沐浴著依稀天光,安安穩穩地睡去。
也許是牡丹香氣過於醉人,她原想閉眼小憩片刻,最後卻從記憶深處翻出片段,大夢一場。
夢中亦有連綿錦繡的牡丹叢,叢中兀然立著一株紅葉楓。
猶記那是某年深秋,牡丹罕見地延長了花期,暮秋時期逞妍鬥色,與似火般紅豔的楓樹爭映。
楓樹下置了案幾,一大一小正在對弈,忽然一片楓葉輾轉著落在棋盤上,小的執白子正在沉思,下意識要將楓葉撇開。
一雙修長乾淨的手驀地撚住葉柄,指間搓撚著,楓葉旋成一團火紅的小球。
小不點兒盯得出神,他出聲提醒道:“想好要落哪沒?”
棋盤上,黑子已占據半壁江山,惟餘幾顆白字孤零零地夾在中間,就剩一口氣了。
小不點將眼睛鼻子嘴皺成一團,苦道:“表哥好狠的心,落哪都是被吃的命,橫豎也是輸,又何必催促。”
少年無聲勾了勾唇角,道:“這樣吧,你把昭陽殿裡私藏的話本贈我一本,我便讓你一子。”
小不點“哇”地一下拍案而起,盤上棋子一震,悄無聲息地變換了位置,少年挑眉與她對視。
“表哥你講講道理好不好,那些可都是我花了好大功夫托晏三給我弄進宮的,怎麼能說送就送?再說了,我下棋下成這個鬼樣子,就算你讓我一百八十子,我也是輸。你看看,這一下午我贏過一次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