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表舅公的意思,辦完了婚禮,還得回小鎮辦回門。
“但是新郎不願意,嫌地方小,回來一趟怪麻煩,而且也沒必要。”黃恩宜仔細啃著,一顆玉米粒隻啃到胚乳部分,徒留透明的果皮,她不甘心,非得啃乾淨。
韋柯問道,“在那邊辦婚禮時,沒邀請這邊的人?”
“沒,他已經看不上這邊的人了,在他眼裡隻是可有可無的普通人。”黃恩宜撇嘴,顯然不認同這種觀念,“所以父子倆鬨得很僵。”
韋柯撫走了黃恩宜嘴角的玉米仁,一顆細長細小的金黃色胚芽,“他就當真沒回來?”
“好像還是回來了,不知道,反正回不回來都是吵架。”黃恩宜開始模仿他們父子吵架,模仿兒子,扁著嘴,用的是尖嗓,“他們能送多少份子錢?我又不差這一點!”她再模仿父親,撅著嘴,用的是老翁那般的低嗓,“咳咳……這是錢的問題嗎?你這個不孝子!”
韋柯被黃恩宜的模樣逗笑了。想著那表舅公的年齡,估計也就五十出頭,哪裡會像黃恩宜學的這樣,成了一個百歲老頭?
她倒是慣會玩。
他們那天吃了晚飯,又在飯館周圍逛了一會兒。長輩大多在打麻將,聽見洗麻將的聲音,嘩啦嘩啦,或是彆人出牌的聲音,哐一下擊在桌麵上,一個比一個力氣大。房間裡很熱鬨。至於同輩人,一共沒有幾個。小鎮上的年輕人都去城裡了,他們交不到新朋友一起玩。
但是這樣也挺好,黃恩宜想。她本來就不怎麼喜歡交朋友的,況且韋柯就是她最好的朋友。
可以是愛人,也可以是朋友。
黃恩宜心血來潮,想起了一個好玩的去處,邀請韋柯,“我們去小河灘上放煙花好不好?”
韋柯疑惑,“夏天,還能買煙花?”煙花大多是過年時候才會出現,販賣一個冬天,然後消失無蹤跡。
“有的。”黃恩宜神秘兮兮,“爸爸有辦法。”
黃東鎮是當真有辦法。黃恩宜去找他,提出請求,隔了不過二十分鐘,他抱來兩筒煙花,交給韋柯,要韋柯放到後備箱去,又塞給韋柯一個打火機。
“其實我也想去。”黃東鎮的表情甚至有些懊惱,“你們給我拍個視頻,過過癮。”
黃恩宜當時答應得爽快,“沒問題,我還可以給你直播。”但是真到了放煙花的時候,她就隻顧著玩,全然忘了這件事。
他們在小河灘上放煙花。把煙花筒放在一片鵝卵石上,往下又墊了幾顆小石子,讓煙花筒保持水平,不然萬一傾斜了,煙花不知道要飛到哪裡去。
黃恩宜告訴韋柯,“我小時候就在這裡玩,過年也來這裡放煙花。”當然那會兒畢竟是小孩子,放的都是小玩意,摔炮、仙女棒、神鞭,刺激一點的是衝天棒,一排小孩舉著衝天炮,像舉金箍棒。
韋柯把煙花筒的引線往外掰了一些,“等著,馬上就帶你回到小時候。”
黃恩宜先跑開了,跑到了大概五米遠的位置。這天繁星遍布,月色明亮。來自遠空的月光統統照到韋柯身上,身影頎長,輪廓清晰。
她看他,像看昨夜一場夢。
韋柯點燃了引線。趁引線燃燒的間隙,快速回到黃恩宜身邊。
煙花騰空而起。是光影紛飛的夜晚,閃爍的夜幕環繞著煙花,絢麗耀眼。
黃恩宜抬頭仰望。有細碎的黑灰灑落,鑽進眼睛裡。黃恩宜揉兩下眼睛。韋柯伸出手,遮擋在黃恩宜的眼睛上方。黑灰不停灑落。察覺這位置確實近了些,韋柯護著黃恩宜的頭,帶著她往遠處小跑兩步,跑上路邊小山坡的草坪,到達安全地帶。
他們坐了下來。韋柯坐在黃恩宜身後,把小隻的黃恩宜抱在懷裡。
他們仰頭看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