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也沒有刻意壓低,是以每一個字都清晰地被他聽見。
她完全沒發現被她稱作瞎子的少年正緩緩向自己走來,不可思議道:“你找瞎子教我練琴,你怎麼不找個啞巴教我唱歌?”
江薈珠被女兒的話噎住,橫她一眼。
王姨扶著盲少年進入客廳,少年忽視沈薑的話,十分禮貌地對江薈珠打招呼:“江老師。”
江薈珠斂下眸中不快,溫柔地衝少年點了點頭,意識到他看不見,又道:“坐吧。”
沈薑猛地回頭,那被她稱作瞎子的少年,不正是二十分鐘前才被朋友們調戲過的那位嗎?
臉上還有淡淡紅痕,看不出來是五指印,沈薑莫名心虛。
他眼瞎,應該不記得她吧?
“人家是棠寧杯一等獎,教你不夠格?”
棠寧杯是國內含金量最高的獎項之一,在國際上也有極高的認可度,而且還是一等,這是什麼概念?
——相當於半隻腳邁進了全球最頂尖的芙美皇家藝術學院。
“一等獎?”
瞎子拉琴得一等獎,沈薑覺得這個世界太玄幻了。
哦倒也不算玄幻,貝多芬失聰後不也彈出了美妙的音樂嗎?
江薈珠多餘的眼神也沒給她,兀自拿一支銀朱色口紅往嘴上抹:“好好跟周老師練,你還有兩年就高考了,考不上大學就給我去餐廳端盤子。”
江薈珠說如果沈薑考不上國家藝術學院就不管她了,停錢停卡。沒錢就去掃大街或者洗盤子,按照江薈珠女士的狠心程度,她確實做得出來這種事。
“芹芹他們爸媽都送他們出國鍍金,成績也沒比我好到哪裡去,憑什麼我就要被你強壓著學習啊?”
江薈珠手中動作倏然一停,美眸微抬,她很少這樣認真打量女兒的臉。
沈薑現下有些生氣,眉心蹙成一團,杏仁似的貓瞳大而明亮。因為正生氣,腮上染成了桃紅色,像撥了殼的荔枝肉,晶瑩剔透。
除了出眾的外貌條件,她還有優越的家世與資源,到頭來卻成了個不學無術的孩子。
太讓她失望了。
“拿錢給你出國鍍金混文憑?有什麼用?沒有一技之長,等你出社會了拿什麼混?”
三連問問得沈薑心虛地撓了撓臉。
“不是還有你和我爸嗎?”
“就是因為你這種心態,我怎麼放心你出社會,還去國外?”微不可察地哼了聲,眼裡有嫌棄:“彆給我惹一身毒回來。”
像沈薑這種不學好的孩子去了國外很容易被帶偏,深知這一點,江薈珠說什麼也不可能任由她海闊高飛。
“你就是看不慣我,喜歡跟我對著乾。”沈薑說不贏她,就開始無理取鬨。
三年前江薈珠出軌離婚改嫁一步到位,自打那時候起,沈薑心裡就給她媽記上了一筆,母女倆本就不甚好的感情更是築起了萬丈圍樓。
沈薑一直覺得江薈珠對她有意見,是以對她的任何一句話都抱有敵意。
江薈珠性格平緩,見女兒發怒,隻是漫不經心撩頭發,一舉一動優雅從容:“隨你怎麼說吧。”
江薈珠就是這樣的人,跟她吵架就像砸在一團棉花裡,憋屈!
母女倆的爭辯,周鳴耀從始至終都有認真聽。
他極力隱身,筆直地坐在沙發上,仿佛一個不存在的人。
沈薑的目光無意中從少年的臉上往下滑——以她側麵的視角來看,少年實在過分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