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知玉不想讓人知道自己被嫡母打了板子的事。
但她控製不了事態發展, 隻希望陸夫人顧及一下自己的名聲,不要將毒打庶女的事情傳出去。
可惜,陸夫人本來就是個顧頭不顧尾的性子, 今日陸知玉出門, 看到曾經自己認識的那些富家閨秀看向她的目光很不正常。她就知道,自己挨打的事到底是沒能瞞住。
陸知玉再也不想承認,也知道自己淪為了所有人眼中的笑話。
“你就笑吧。”
楚雲梨擺擺手:“陸家女兒不好做, 不管是嫡女還是庶女,原先你還說我頂替了你過上了富貴日子,如今這福氣落到你頭上,你覺得如何?”
陸知玉險些哭出來。
這算是什麼福氣?
她命都險些沒了, 如果不是苗姨娘要用她, 這會兒她已經入土為安。
“換孩子這件事情上, 我們倆都是無辜的,我不怪你了。”
這話帶著幾分高高在上的施舍,楚雲梨冷笑:“你也配怪我?說起來, 你可是被自己的親娘丟棄了的。”
陸知玉:“……”
這陸知語說話真的絕, 哪痛往哪兒戳。
她後來也想明白了,陸知方從嫡子變成庶子,陸知語從知府千金變成被針對的陸府女兒,都是身不由己, 都是她們的親娘一個不小心把孩子弄丟了。
但是她不一樣, 她會在農家過十幾年的苦日子,是親娘不要她, 主動拋棄了她!
這些事情,早在陸知玉挨了板子一個人躺在荒蕪的院子裡時就想通了。
但這會兒被人提及,她還是覺得難受。
彆人都有一個好娘, 即便是陸夫人,雖然護不住孩子,但也不會主動拋棄自己的親生血脈。隻有她,簡直是倒了血黴,才會托生在花姨娘的肚子裡。
“你非要這麼刺我嗎?”
楚雲梨冷哼:“彆以為我沒看出來你的小心思。得知我占了你十幾年富貴的日子,恨不能一腳把我踩死。”
陸知玉很想與她吵一架,但好歹還有幾分理智。不說她在陸家受不受寵,都絕對不敢和知府的千金作對。
“我錯了,行不行?”
楚雲梨懶得與之糾纏:“晦氣。”
說完後,直接出門。
陸知玉臉色很難看,她今日出門,已經感覺到眾人看她的眼神不對,也不想在外頭承受這些異樣的目光,便直接去了醫館。
楚雲梨都上馬車了,看見陸知玉去的是巷子後麵的那件醫館,頓時心中一動。
她低聲跟身邊的丫鬟吩咐了兩句,丫鬟順手攔下了一個路旁的婦人。
“小嫂子,麻煩你幫個忙,你去那間醫館裡,看看那個女人買什麼?如果辦成,這就是你的。”
丫鬟說著,遞出了二兩銀子。
婦人衣著打扮看似富貴,但不管是首飾還是衣料,都已經是兩年前的樣式,衣衫和首飾保存得如此鮮亮,就知她平時舍不得穿戴。
果然,婦人看到二兩銀子,眼睛都亮了。直接就跑了進去。
沒多久,陸知玉坐著馬車離開。
又過了幾息,婦人才從巷子裡出來,她麵色發白,似乎受了很大驚嚇:“她買的是毒……那種熏香可以讓人喉嚨腫大,如果發現得不夠及時,會窒息而死。”
丫鬟給了她二兩銀子:“你就當做什麼也沒有看見,什麼都不知道,也沒有見過我們。隻是運氣好在路上撿了二兩銀子,記住了嗎?”
婦人收好了銀子,左右看了看,見沒有人注意自己,很快就鑽入了邊上的另外一條小巷子裡。
楚雲梨在想,要不要給陸夫人報信。
陸知玉那一身傷是陸夫人賜的,她最恨的人肯定是陸夫人,那麼,這藥多半是為了陸夫人準備。
丫鬟看了看天色:“姑娘,我們回吧。”
楚雲梨頷首:“你讓人跑一趟陸府,就說我這兩天接觸了一位大夫,大夫說頭疼失眠需少用香料。”
丫鬟答應了下來,回府後才安排人去了陸府。
陸府身邊的婆子得了這一句話,並沒有放在心上。在她看來,應該是陸知語鐘大夫那裡聽說了這件事情後特意回來告知愛用香料的主子。
“張姑娘說,失眠頭痛少用香料會有好轉。”
陸夫人正在塗蔻丹……這一開始塗,至少需要半個時辰才能弄完,聽到這話動作頓了頓,卻隻是一瞬,又恢複如常:“一個小丫頭片子能懂什麼?這世上多的是庸醫,我要是不用安神香,哪裡睡得著?大夫也跟我說了,睡不著就沒有精神,氣色一差,容貌就會遜色幾分。”
婆子深以為然:“張姑娘如今是知府大人的女兒,習慣了頤指氣使。咱們麵上答應,私底下不用按她說的辦。奴婢這就去幫您添香。”
她跑進屋中專門裝香料的箱子裡取香,裡麵裝著大大小小的匣子,都是各種香料。陸夫人的衣裳鞋襪都必須要用香薰了才上身,被子和帳幔也一樣。
並且,陸夫人不會獨獨喜歡一種香味,天兩頭就換。
天色漸晚,香爐嫋嫋,伺候的下人退了下去,順便還關上了房門。
陸夫人手指上包著還未乾透的蔻丹,閉上眼睛沉入了夢中。
深夜,陸夫人感覺自己喉嚨痛得厲害,任憑她如何張大嘴呼吸,胸口還是越來越悶,她的臉色漲紅。再傻也知道自己這是著了道。
此時她忽然又想起相依為命十幾年的便宜女兒讓人傳來的消息。
頭痛就不要用香!
原來是這個意思。
陸夫人此時才想明白,卻已經遲了,她努力想要發出動靜,讓外麵的人知道自己出了事,費了好半天的勁,總算是將枕頭扒拉到了地上。
守夜的丫鬟確實聽到裡麵聲音不對,喊了兩聲主之後,這才大著膽子推門而入。床上的人在扭動,像是一尾脫了水的魚。
丫鬟沒有見過這種陣仗,當即都嚇傻了,但又很快反應過來,跑出去叫人。
黑暗的院子裡很快就點亮了燭火,一群人忙忙碌碌奔進正房,看到陸夫人那痛苦的模樣,眾人都束手無策。
即便是陸夫人身邊最貼心的下人,也隻能跪在床邊安慰主子大夫一會兒就到。
大夫來時,陸夫人已經去了。
隻看她的臉色,就知道她是被憋死的。
大夫仔細查看了一番,發現了香爐中燃儘的灰燼不對勁。但到底用了什麼藥,大夫也不知道。
而婆子跑去箱子裡找安神香,卻發現裝香的盒子已經不在。
陸老爺大半夜從美人堆裡爬出來,看到已經去了的陸夫人,他麵色有些沉重。
“就說夫人接受不了孩子被換之事,那天從衙門回來腦子就已經不對勁,今兒是……服毒自儘。”
他不想追究凶手是誰,查到最後,左不過就是那幾個人。家醜不可外揚,他得把這件事情捂住。
陸夫人的娘家對其恨鐵不成鋼,一開始還想要教導她,想要改正她的性子,費儘心思說教,陸夫人卻沒有任何改變。後來便也放棄了,陸老爺不重視嶽家,陸夫人也不爭取,這些年,兩家早已生疏。
聽說陸夫人沒了,那邊派人來奔喪,聽說人是服毒自儘,那邊一句都沒多問,也沒有要求開棺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