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長遠:“……”
他發現自己就不應該跟彩雲爭執,吵到最後,難受的是他,偏偏他還不能對彩雲下手。
林長遠做回了書案後,這會兒腦子亂糟糟的,總想著怎麼樣讓陳家消氣,或者說,讓陳家夫妻心甘情願不再找他的麻煩。
他手裡拿毛筆,沒想著寫字,就用毛筆在手掌心上掃啊掃,一刻鐘後,他放下筆,沉聲道:“來人!”
進門來的是林長遠最近提拔上來的一個年輕小管事。
“你去郊外陳家的莊子上找一個人,那人姓王,王斌!你彆親自出麵,多轉幾道手,把人接到後,直接帶回府裡來。”
小管事應聲而去。
林長遠又讓人來打掃了屋子,重新找人磨墨,繼續看賬本。
楚雲梨繞出屏風,她頭上還帶著抹額:“這麼多的賬本,你什麼時候才看得完?”
林長遠頭也不抬:“不關你事。賬本很重要,必須我親自過目。”
楚雲梨嗤笑:“我知道賬本的重要,你不就是想看林府一個月盈利了多少,又想知道那些管事到底有沒有做假賬麼?其實原先我看過賬本,要不要我幫忙?”
林長遠動作頓了頓。
之前他麵見那些管事時,彩雲有幫他出過主意,還都挺適用,正因如此,他才會在不知道怎麼對陳衛麗時詢問她的意思。
他將手邊的算珠遞了過去:“你要是不覺得累,就試試吧。”
楚雲梨一開始有些生疏,半個時辰之後,算珠撥得劈裡啪啦,很快就算好了兩本賬。
如果按照她記賬的法子,再有幾本也算完了。
現在不好改,得再等一等。
林長遠不相信她算得這麼快,取了賬本過來重新算一遍,然後發現,一數不差。
楚雲梨又算了一本,遞了過去,指著其中某處:“這裡,管事應該昧了銀子,至少有三十多兩。”
林長遠瞅了一眼,沒看出哪裡有毛病。
楚雲梨提醒:“進貨一十箱,變成了兩箱。”
聞言,林長遠仔細對照了一番,花了一刻鐘,確定她是對的。
他有些心不在焉。
楚雲梨察覺到了他看過來的視線,問:“你看什麼?”
“就是覺得……原先讓你伺候夫人,實在是太屈才了。你完全可以去鋪子裡做個女掌櫃,賣胭脂水粉和各種女眷的成衣。”林長遠有些惆悵,“爹安排的那個管事都沒有你這麼能乾。”
在當下,讀書是一件很奢侈的事。
做掌櫃必須要認字,林府自然是有銀子請人,但即便是捧著大把銀子,都很少能找得到又識字又會算賬的能乾人。
即便是有這種人,不知根知底,林家也不敢用。
楚雲梨不搭話,又算了幾本,到天黑時,裝賬本的箱子都下去了一大半。
林長遠也沒想到會這麼快,往常他需要兩天才算得完一箱子,這才半天,就已經快好一箱了。
照這個速度,一天一箱還要收早工,那他完全不會受累,還能抽出時間巡視鋪子。
其實每個人都有懶筋,很少有人在知道可以偷懶時還能克製自己。養尊處優長大的林長遠明顯不是那能克製自己的人之一,第一天有管事過來報事,就看見了彩雲姨娘比原先更得寵,居然開始扒拉賬本了。
不過,如今林府是林長遠的一言堂,眾人即便是有意見,也隻能壓著。
林夫人沒有這個顧慮,得知此事後,立刻就趕了過來。進門看到彩雲真的在算賬,她麵色都有些扭曲了:“長遠,你不該讓彩雲碰賬本。”
林長遠一臉無奈:“娘,我都要累死了。這麼多天,我甚至沒能出府門,你見過哪個家主天天在家關著算賬的?若是再不出去,鋪子裡就要亂了。彩雲很會算賬,她……不會有壞心。”
不說奶娘養著的那個小娃,送出去的兄弟四個可是在林長遠名下的莊子裡由他的人看著。
彩雲即便有小心思,看在孩子的份上,也隻能壓著。
林夫人不是怕彩雲使壞,而是讓妾室幫著算賬這件事情本身就不合適。事實上,若不是兒子情況特殊,都不應該將妾室帶到書房裡。
彆說妾了,她夫君做家主的那些年,如果她跑到書房這邊的次數太過頻繁,都會被男人警告。
“家裡又不缺銀子,你多找個人來幫忙。我就不信,那些請來的管事還沒有彩雲能乾,長遠,你是一家之主,不要在這些細枝末節上省銀子。”
林長遠嗯了一聲。
他算是發現了,遇上應付不了的事情,隻管答應下來,反正最後乾不乾,還是他自己說了算。
林夫人滿意了。
翌日,聽說彩雲還在算賬,林夫人發了一場脾氣,卻再沒有去外書房提點。
她已經自己把自己說服了,兒子自從得了怪病之後,注定了要離經叛道。都已經和一個妾室同進同出,讓妾室算賬本,也不稀奇了。
這日夜裡,楚雲梨在睡夢中被人叫醒。
林長遠推她:“起來,跟我一起去辦點事。”
楚雲梨不想動,眼皮都不睜:“什麼事?”
“快點!”林長遠厲聲催促。
楚雲梨不滿:“公子,我看你是還沒有看清楚自己的處境,麻煩你以後對我客氣點。”
林長遠這會兒有正事要辦,機不可失,他為了促成今天這事,前前後後花費了近半個月。
“我要是不呢?”
楚雲梨嗬嗬:“死是這世上最容易的事,彆人想攔都攔不住。所以,公子不要逼我。”
林長遠:“……”
他還真的怕。
彩雲死了,他也活不成了。
他那邊事情挺急,放軟了語氣道:“走吧,算我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