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長遠推開她:“不要你,我來。”
楚雲梨乖乖退了回去。
此時林老爺看著麵前的兒子,滿眼怨毒:“要是讓你娘知道你乾了這種事,她一定不會放過你,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其實林老爺說這話意為試探,他想要知道,自己落到這般地步,到底是兒子一個人的手筆,還是母子倆合起來害他。
林長遠不動聲色:“爹,彆說了,娘不會知道。”
林老爺眼看試探不出來,氣得大笑:“也不知道本老爺上輩子造了什麼孽,居然會生下你這種孽障。”他目光落在楚雲梨身上,“你助紂為虐,絕不會有好下場。”
楚雲梨一臉驚奇:“老爺高高在上這些年,原來也會主意一個小丫鬟的生死?”
這話陰陽怪氣,林老爺恍然明白了什麼:“你在報複我。明明你有機會幫我的忙,昨天到現在我一直都在求你,也給你許諾了不少好處,但你始終不答應。我還以為是你不信我,原來你從來就沒想過要幫我……就因為我曾經袖手旁觀?”
楚雲梨好笑地道:“簽了賣身契的丫鬟是你們府裡的物件,我能被主子利用上,那是我的福氣。是嗎?”
林老爺啞然。
他確實沒把一個丫鬟的命放在心上,他也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去哀求一個丫鬟救命。
要是早知道……如果事情重來一回,他多半還是不會插手兒媳和妻子之間的這番博弈。
是的,之所以把彩雲攪和進來,就是因為婆媳之間不和。陳衛麗執著的想為林長遠生嫡子,在嫡子落地之前,說什麼也不讓旁人先生孩子。但是林夫人想法不同,她想要抱孫子了,不管誰生的孩子,隻要是兒子的血脈就行。
陳衛麗不肯,所以才會聽從了胡婆子的提議借腹生子。
“這件事情和我沒關係,冤有頭債有主。”林老爺到底是不甘心,想要為自己辯駁一二。
楚雲梨一攤手:“是啊,我從來也沒有怪過您啊,什麼報複,不存在的。你們父子之間的博弈,我一個小丫鬟可沒本事插手。”
林老爺氣笑了。
楚雲梨自顧自解釋:“老爺彆生氣。您中毒跟我一個小丫鬟又沒什麼關係,冤有頭債有主。”
林老爺剛說出去的話又被人塞了回來,頓時一愣。
林長遠不滿:“彩雲,你這叫什麼話?”
“哪句錯了?”楚雲梨似笑非笑:“公子要給我下啞藥麼?還是那話,一個人想要求死,那可是很容易的事。服毒上吊撞牆投湖,即便是渾身癱瘓動彈不得躺在床上等著人伺候,也還可以咬舌。公子要不要賭一下看看我敢不敢尋死?”
林長遠對上她沉沉的眼神,一時間還真的有點拿不準。他不想死,經不起萬一。
“我跟你開個玩笑,你彆這麼說。還是那話,你是我唯一兒子的生母,如今是我身邊最重要的人,你想要什麼我都會給,不要拿死來嚇唬人。”
楚雲梨終於滿意,閒閒坐在了軟榻上。
林老爺將這一切看在眼裡,愈發看不明白兩人之間的關係。好像……兒子被這個丫鬟威脅了似的。
已經管著林家所有生意的少東家,居然會怕一個丫鬟尋死,好離譜!
“你去死啊!”林老爺冷笑一聲,在他看來,府裡的下人必須要幫他的忙,如果不幫忙,那就是不忠。楚雲梨是他在絕境之中的最後一根稻草,奈何這根稻草輕飄飄的,根本就不肯拖起他,此時的他對這個兒子的妾室已經生出了滿腔的恨意,恨不能立刻將她掐死。
楚雲梨似笑非笑:“林老爺,人是會變的。原先我隻能任人魚肉,現在嘛……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沒有人會永遠倒黴。”
林老爺聽著她這頗有深意的話,心中一動,其實他早就發現這個丫鬟和兒子之間的相處有問題,此時才終於想明白。
林長遠眼皮直跳:“彩雲,閉嘴!”
即便是要告訴父親真相,那也應該由他來說,而不是由旁人口中說出來。
安管事去了半個時辰後,帶回來了一個瓷瓶。
他戰戰兢兢,雙手將那個瓶子送到了林長遠麵前:“這是小的能找到的最好的藥,據說是除了指甲有點黑,肉眼再也看不出中毒跡象。”
林長遠有些不滿意,追問道:“如果是衙門的仵作呢?”
“最好不要。”安管事明白主子的心意,買藥的時候當然要打聽清楚,“大夫說了,如果有三個月的時間,可以做到連仵作都驗不出,若有半個月,也不會這麼明顯,但您要的太急了。隻能冒險。”
安管事說著,送上了另一個藥瓶:“小的把三個月的藥也買來了。”
林長遠同樣伸手接過:“去門口守著,記住今日你隻是去醫館買了一些補身的藥丸,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乾!”
“小的明白。”安管事小心翼翼往後退,出門後又飛快把門關上。
林長遠拿著那個容易被仵作驗出的瓷瓶靠到床前:“爹,兒子有苦衷。您就原諒兒子吧。”
林老爺看著那個瓷瓶,眼神裡滿是驚恐,他真的做夢也沒想到自己這輩子居然會死在兒子的手上。
“長遠,不管什麼樣的苦衷,我都理解你,並且,你是我屬意的少東家,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是林家主。”他不想死,“我都已經這樣了,隻剩下半口氣,你沒必要做得這麼絕。”
林長遠倒出了一顆黑色的藥丸子,緩緩送到林老爺的唇邊。
林老爺不想吃,用儘所有力氣將頭扭開:“長遠,我不會壞你的事,沒必要這麼乾。弑父不是小事,有些觸及底線的事情絕對不能乾。如果你連父親都殺,那以後……此時傳出去,你就是十惡不赦的壞人,比畜生都不如,這天底下所有的人都會唾棄你。”
林長遠動作微頓,偏著頭看向父親,良久,歎息一聲道:“爹,兒子不敢信您。既然您口口聲聲疼兒子,那應該也願意為兒子付出這條命。吃了它吧。”
林老爺:“……”
他覺得兒子很無恥,但這不是吵架的時候。此時房門之外守著安管事,林老爺沒什麼力氣,說話的聲音都不大,他根本就沒把握能靠大喊大叫引來旁人救自己。
想到此,他心裡特彆絕望。似乎除了吃了這顆藥之外,他再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他看著眼前黑漆漆的藥丸子:“長遠,你為何要這麼乾?我是你爹,手把手教你寫字,教你做生意,讓所有的掌櫃效忠於你,如果不是我儘心儘力扶持,還狠心的把你那些兄弟壓得出不了頭。你也不會這麼順利。事到如今,讓我做個明白鬼。”
林長遠沉默。
“爹,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我想聽你說。”林老爺一臉執著。
但是,林長遠沒什麼耐心,眼看父親不肯赴死,他起身掐住床上人的脖子,飛快將那顆藥投了進去。
藥丸進去的同時,他回頭怒瞪楚雲梨:“你再敢上前一步,我就弄死你。大不了同歸於儘。”
看見父子相殘,楚雲梨上前了一步。林長遠怕她救人,先出言威脅。
“那是你爹。”楚雲梨一臉不讚同。
“我不想死。所以,你也得好好活著。”林長遠咬牙切齒,“若是你非要救人,要害我,那我就帶著你和那些孩子一起去死。退後!”
楚雲梨沒有退。
林長遠並不想殺父親,他真的很害怕被幾個弟弟壓下去才下了狠手,事情雖然做了,但此時他的心裡很不平靜,怒吼道:“我讓你退後。”
楚雲梨提醒:“再退就已經是三步之外了。”
早在林長遠動手前,就讓她站到離他最遠又不讓他難受的距離。
林長遠噎住。
他回過頭,看著父親眼睛瞪大,呼吸越來越急促。忍不住淚流滿麵。
“爹……你不要怪我……兒子有錯……但兒子沒有退路……我那幾個弟弟在我麵前沒有在你麵前那麼乖。如果讓他們當了家,兒子會倒大黴。要怪……要怪就怪你自己生得太多,如果你隻生兒子一個,我絕對不會對您下手。”
林老爺大張著嘴,嘴角流出黑血,喉嚨裡發出難聽的嗬嗬聲。
他口中一邊冒黑血,一邊盯著兒子質問:“你為何要……為何……”
事到如今,林老爺雖然還沒死,但也隻剩下一口氣,跟死人也差不多了。林長遠不再隱瞞:“是兒子生了怪病,隻能距離彩雲三步以內。”
林老爺滿腦子隻有荒唐二字。
就為這麼點兒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