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都是男娃,長大後要成親生子,你要帶去哪裡?”柳氏語氣焦急:“你改嫁可以,我不攔著,但要把孩子留下。”
周氏搖頭:“你要願意補貼,就給我們母子一些東西。如果不願,那就當我們不存在。”
反正回頭議親時,說明自己有兩個孩子,願意娶呢這婚事就繼續議,不願意就拉倒。周氏活了半輩子,就沒見過想嫁而嫁不出去的女人。
她進屋去收拾行李,而村裡幫忙的人已經來了。
辦喪事的幾天裡,周氏很沉默,像不知道累似的,整宿整宿給蔣文樹守喪。
而這幾日,柳氏但凡尋著機會,就勸兒媳婦留下。
喪事辦完,周氏忽然就改了主意。
男人會走到這一步,歸根結底是想要家裡的錢財。而他之所以想要這麼多,很大一部分是因為他們母子。如今他人已經不在,周氏認為,自己應該完成他的遺願。
留在這個家裡,拿到屬於大房的家產。
其實她已經看明白,除了蔣文草會帶走一些,其他的都是自己兩個兒子的。隻要熬死婆婆就行!
因此,等到喪事辦完,周氏不止沒有走,反而還將已經打好的包袱全部展開。
柳氏看在眼中,心中一鬆。
她接連失了兩個男人和孩子,弄得心力交瘁,這些天精神一直緊繃著,還熬了夜,事情一辦完,當晚就發起了高熱。
病情來勢洶洶,下半夜時已經開始說胡話。周氏因為帶孩子的緣故,夜裡要醒好幾次。去茅房回來的路上,發現正房中不對勁,她喊了兩聲,沒有人回答。她隻頓了頓,就回了房。
等到第二天早上,蔣文草一大早起來發現沒人做飯,跑去喊母親時,發現人已經燒成了火爐似的周身滾燙。
她嚇一跳,忙讓人去請大夫,喊完了之後,乾脆找了村裡的牛車,直接將人帶去了鎮上醫治。
去得有些晚,大夫兩副藥下去,柳氏都沒醒,於是,大夫重新配了藥讓帶回來熬,特意強調了不能耽擱喂藥,如果人沒醒過來,很大可能會有性命之憂。
蔣文草再恨母親偏心,也狠不下心來不管不顧。於是,回家後將人安頓好就準備去廚房熬藥。
周氏見狀,接了過來:“小草,我到現在還沒吃飯呢,熬藥的事交給我吧。”
這人活著的時候,蔣文草有時候也對哥哥不滿,但人已經不在,想起來的都是他的好。也後悔自己跟哥哥吵鬨,想要彌補,就隻能對他的妻兒好點。
所以,哪怕蔣文草不愛做飯,也還是去了廚房。
之前因為家裡人接連熬藥,柳氏特意去買了個專門熬藥的小爐子,周氏借口要看孩子,將爐子搬回了房中,從窗戶看見蔣文草去後麵抱柴火,忙將藥包扔到了床底下,飛快從被子裡又翻了一包。這是她今天趁母女倆不在時特意準備的。
柳氏此人,特彆刻薄。周氏昨夜睡不著,已經仔細想過了,如果不是婆婆亂來,又一直偏心那個長在外頭的孽種,家裡不會發生這些事,孩子他爹也不會死。
她不敢殺人,但換藥的膽子還是有的。
兩刻鐘後,她熬好了藥,將藥罐端到廚房:“小草,得了。”
蔣文草不疑有他,倒在了碗裡送去房中。
大夫的藥到底是有效的,柳氏雖然還在高熱中,卻已經清醒了些。看到女兒端著藥來,她一把握住女兒的手:“你嫂嫂呢?”
蔣文草不知道人就站在一牆之外,用下巴朝廚房指了指:“看著火呢。”
柳氏氣喘籲籲地道:“小草,我怕是要不行了……頭好痛……要是我沒熬過來,家裡的田地不能全部給你嫂嫂。她那麼年輕不會一輩子給你哥哥守著,肯定會改嫁。這東西要是給了她,回頭不一定會落到兩個孩子手裡,你得留個心眼。”
“我以後也是要嫁人的,還怎麼留心眼?”蔣文草有些煩躁:“你趕緊喝了藥,好起來後自己盯著。”
柳氏搖搖頭:“我也想好……這樣,你買點絕子藥喂給她!要快!等她離開了,或者你改嫁後,就找不到機會喂藥了。”
蔣文草皺眉。
“你答不答應,不答應我就不喝藥!”柳氏厲聲問。
蔣文草隻得點頭:“稍後我就去買,一定喂下去。你放心吧!”
牆外的周氏隻覺得渾身都軟了,換藥隻是她一時衝動,等到想換回來時,蔣文草已經在廚房。這想要將熬了一半的藥換掉,得將藥倒掉,將藥罐洗乾淨,然後去廚房打水。
雖然也可以直接將藥罐打翻,重新拿一副來熬。但她對柳氏真的有些不滿,心裡一遲疑,就這樣了。看著小姑子將要端進房裡,她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很想將那個藥追回來……如此一來,很容易暴露自己的想法,萬一因此讓母女倆生了氣,不肯把田地宅院留給兩個孩子怎麼辦?
事到如今,隻能硬著頭皮認。周氏站在牆外,偷偷從窗戶往裡瞧,想著聽天由命,如果這藥沒喝下去,那就是柳氏命不該絕。等了半天,卻等來了婆婆這樣一番話。
一時間,周氏又恨又怒。
這原配夫妻沒孩子都不一定能過得到頭,更何況是半路夫妻。沒個孩子,兩人的心始終貼不到一起。這柳氏分明是想害她下半輩子都無依無靠,隻為蔣家這兩個孩子而活。
此時她還沉浸在悲傷之中,沒打算跟未來的夫君太親近。但這自己不願意與人親近和被人算計後不能與人交心怎麼能一樣?
如果要改嫁,肯定還是要給人生個孩子,才能讓人對自己好啊。不然,人家又不傻,怎麼會掏心掏肺對她?
本來她還有些後悔,想著在喂藥之前要不要阻止,這會兒徹底沒了心思。
看著柳氏喝了藥,周氏心中一片平靜,回到廚房燒火。
稍晚一些的時候,柳氏身上越來越燙,沒多久就開始抽筋。蔣文草又去找牛車,將母親送到了鎮上。
可惜已經遲了。
柳氏身上越來越燙,始終醒不過來,閉著眼睛一直都在給小妹道歉。
她到底是沒能醒過來。
蔣家又辦了一場喪事。
這一回隻剩下了姑嫂二人。
喪事辦完,二人都瘦了一圈,兩人去鎮上辦地契。蔣文草整個人搖搖欲墜,之前她很討厭母親做的那些事,怪她毀了自己名聲。可這人沒了,母親的那些不好全都已經不在,憑心而論,她還是希望母親好好活著。
照之前商量好的,她隻要了二畝地,其他的東西她提議全落到了兩個孩子名下,一人一半。
周氏垂下眼眸:“行。”
本來她也沒想把這些東西分給彆人,就算改嫁了又有其他孩子,那孩子也有親爹。沒道理分蔣家的東西。那好男不吃分家飯,如果孩子算計這些,也是沒出息得很。再說,蔣文樹就是算計家裡的東西而死,她絕不會讓這種事情再次發生。
蔣文草滿意了。
周氏回去後,沒有搬出蔣家院子,而是招贅了個男人回來。
這男人是村裡的老實人,因為太過老實才沒娶妻,其實腦子有些不夠數,彆人都嫌他傻。周氏隻是想有個人幫忙乾活,倒也不嫌棄。兩人做了夫妻,直到周氏三十歲那年,她才給他生了一個孩子。
*
楚雲梨回到城裡,狠狠睡了一覺。
醒過來後,吃飯時把村裡的事情跟婆婆說了。
婆婆聽完,頗為唏噓:“柳氏就是誰都想護,沒點公心,想要一碗水端平又端不平,才弄成了這樣。”
正說著話呢,外頭門被推開,綠柳自顧自走了進來。
最近幾天楚雲梨不在,她經常過來。
目的嘛,想要給母親維持好關係後,想讓小女兒養她。
之所以會有這個念頭,皆因為楚雲梨新開的鋪子蒸蒸日上,儼然已經追上了徐三爺的生意,並且,綠柳留在徐府的人聽說老爺有意親自見見這個孫女。
不管她如何看不上這在外長大的野丫頭。能夠讓家主上心,已經側麵證明了這丫頭的本事。
既然有本事,那讓這個女兒養老,一定不會錯。
“甘甜,回來了?累不累?”
楚雲梨眉頭一皺:“誰讓你進來的?”
綠柳揚眉:“我是你娘啊,這是你的院子……”
楚雲梨直接吩咐:“二位大哥,麻煩你們把她丟出去。不用太客氣,直接扔到外麵地上。”
護衛立即上前,將人抓到門口一推。
綠柳摔了個狗啃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