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讓他們在門口鬨下去可不行, 家裡丟不起這人。
於是,陳母提出賠償:“關於你母親離世,我也很遺憾。可人已經沒了,說再多人都活不過來, 還是活在世上的人要緊。你們這樣的人家每天都得乾活, 跑到這裡來鬨,耽擱是自己的事。這樣吧, 事情確實是因我兒媳而起, 她也不是故意忘了的,是被家裡的事情給絆住了。”
看幾人又要急著說話, 她忙道:“我不是想要推脫, 是真的想解決此事。我願意送一份喪儀, 表達我們的歉意。”
“有銀子了不起?”眾人義憤填膺, 卻也隻是生氣, 並沒有試圖動手。
白雪梅也覺得賠償是唯一的解決法子,忙吩咐邊上的管事去取銀子。
可這些人確確實實不是為訛人而來, 他們家雖然不是村裡最富裕的,卻也衣食無憂。那天白雪梅送肉,他們還不想去拿。
“我們不要銀子, 隻要你給我道歉。”為首的男人伸手指著白雪梅,態度強硬。
白雪梅能怎麼辦?
陳母覺得這些人有些過分,又實在不想淪為這條街上的談資, 正想著讓兒媳給他們道個歉將事情了了。就見兒媳已經福身行禮:“對不住!這樣吧,回頭我備好祭品,親自去大娘墳前磕頭謝罪。”
她態度溫和,又說要去祭拜。一群孝子賢孫麵麵相覷,最後答應了下來。
他們這樣好說話, 白雪梅心中感動。將心比心,如果是她自己的娘因為彆人而耽擱了病情不治身亡,她一定不會輕易善罷甘休。心裡一鬆的同時,忍不住道:“我是真心想要做善事,過兩天我就將料子整理好送到村裡,每家都能領上兩身。”
她歎口氣:“一開始我打算每家發一套的,這多出來的,是我對大娘的歉疚。”
人已經沒了,圖的就是一個死後的名聲,孝子賢孫沒想到她會做到這一步,徹底不鬨了,帶著一群人退走。
偏門處安靜下來,陳母臉色很不好。
白雪梅一回頭,看到婆婆的神情,立刻就明白了緣由,她想到自己方才說話太快,都沒來得及征求婆婆的意見,頓時心虛起來。
“母親,您也看到了,他們方才……”
此事花費不了多少銀子,陳母冷聲道:“這是你最後一次自作主張,以後不許再這麼乾,不管大事小情。記得跟跟我們商量。”
白雪梅忙不疊答應下來。
*
關於陳家婆媳去郊外發料子的事,楚雲梨是後來才知道的。
好多人都知道白雪梅是個善良的人,也願意出真金白銀幫忙。聽說婆媳兩回城的時候,又被人給攔住,花了五十兩銀子才脫身。
楚雲梨如今還沒有成親,幾乎每天都要回外城去住。她有些忙,天天早出晚歸,嚴家父親倆每日都看著她進門了才回去睡覺,不管多晚都會等著。
今日也一樣,楚雲梨進門時,外頭天已經黑透了。屋中一燈如豆,夫妻倆相對而坐,似乎在閒聊。看到楚雲梨進門,嚴母飛快起身:“可算是回來了。話說咱們家裡的銀子已經夠花了,你不用那麼辛苦。”
嚴父則提婚期,問定在下個月行不行?
“行!”楚雲梨一口答應下來:“就是我們倆都挺忙的,他那邊也沒長輩。這事還得勞煩爹娘操心。”
自從看到女兒生意做得這麼大,夫妻倆就從來沒想過要讓他回來籌辦婚事,嚴父見她願意成親,心裡歡喜得不行,擺擺手道:“一家人不說這些話。”
“希望你們倆成親之後好好過日子,彆再這麼忙了。”嚴母試探著道:“早些生個孩子,讓我跟你爹含飴弄孫。”
楚雲梨沒搭理這話,裝做羞澀的模樣低下頭。
嚴家夫妻舍不得取笑女兒,轉而說起了彆的。
“今天我聽說白家人在吵架。”
聽到這話,楚雲梨支起了耳朵。
嚴母繼續道:“好像白雪梅嫁人之後花了不少的銀子,但都沒有花在自家人身上。他爹娘很是不高興。”
楚雲梨揚眉:“一點兒都沒送回來,不可能吧?”
“好像是呢。”嚴母搖搖頭:“聽說他大哥想買一處院子,還差十幾兩銀子,特意去找他談了談,結果氣衝衝回來,院子也被彆人買走了。”
嚴父接話:“白家的院子不大,又是兄弟兩人,確實應該再買一處。但不應該指望陳家,那是親戚,又不是賣女兒。”
嚴母深以為然。
另一邊的陳家,陳母找到了兒子,就想好好談一談關於兒媳的事。
“你看她嫁過來一個多月,天天在外頭轉悠,搞出來了這麼多的事。我把她關在家裡,都還有人上門鬨事。”
陳見山以前在外忙活一天,回家之後都會放鬆下來。但最近這段時間提前回家,他心頭就沉甸甸的,恨不能落荒而逃。有兩個夜裡他都故意沒回,就圖在外麵輕鬆一些。聽到母親這話,歎口氣:“娘 ,您有什麼想法就直說吧。”
其實他想說的是母親想怎樣就怎樣,不過這話顯得自己不負責任,這才急忙改了口。
“讓她懷個孩子吧,這有了身孕就不能亂跑了,女人有了孩子,就有了事忙活,也不會一心想著出去幫助彆人。”
陳見山皺了皺眉:“孩子不是說有就能有的。”
陳母不高興:“你天天都不回房,人家想有也沒法有啊。見山,不管她有多錯,到底是你的救命恩人,又已經過了門。彆再鬨了,生兩個孩子吧,你已經不年輕了。”
陳見山點點頭。
他認為想要讓白雪梅老實待在家裡,最要緊還是得穩住她,於是,夫妻倆談了半宿。
大意就是,讓白雪梅好好待在家裡養孩子。他會儘量抽空回來帶她出去逛街。
白雪梅看她難得溫言細語,心裡歡喜不已。腦子暈乎乎的,都沒聽明白他說了什麼,就全部都答應了下來。
兩人纏綿了一夜,天亮時陳見山離開,臉上都帶著滿足的笑容。
那天之後,白雪梅當真沒有出門。
如此過了幾天,白雪梅每天陪著婆婆逛園子繡花,本來不太好的婆媳關係越來越親近。她覺得自己最近住在府裡算是如魚得水,男人每天回來都會陪著她。心裡正安逸呢,這日中午,她還在正院中陪婆婆用膳,忽然有管事前來稟告:“少夫人,白家來人了,說是您父親病了。”
白雪梅一臉驚訝,隨即眼淚就下來了:“母親,我想回去瞧瞧。我爹他愛喝酒,大夫早就說讓他少喝,可他一直都沒放在心上……我不放心。”
說到後來,已經泣不成聲。
陳母對於自家人很是寬和,看到兒媳哭成這樣,立刻讓人去備馬車:“你彆著急,我陪你一起回去。”
去外城的路上,白雪梅一想到自己的父親就忍不住掉眼淚。陳母看在眼裡,也覺得這孩子雖然是乾了不少荒唐事,但到底是孝順孩子,不算一無是處,把手裡的帕子遞過去,道:“你也彆太傷心了,先聽聽大夫怎麼說,這樣吧,我聽說你家裡不太寬裕,回頭不管花了多少診費和藥費,都把賬目交到府裡。讓賬房先生付賬。”
白雪梅沒想到有這等意外之喜,心中很是高興,麵上卻不大好意思:“這不合適吧?”
“都是一家人,彆計較這麼多。”對於普通人家來說,家裡有個病人,那就是一個無底洞。而對於陳府,也就是幾頓飯錢。
如果花點銀子能夠讓白雪梅一心貼在陳家,那是值得的。
婆媳兩人進門,院子裡已經彌漫著一大股藥味,陳母忍不住捂了捂鼻。
白父躺在床上,額頭上放著帕子,不停地哼哼著。
男女有彆,陳母不好意思進屋,白母迎出來,看到親家母前來,頓時滿麵笑容。
看到她笑,陳母鬆了口氣。既然笑得出來,這病情應該不重。
“親家如何了?”
“喝多了酒,昨晚上暈過去了,大夫說得好好養著,以後不能再乾活兒,吃食上也有顧忌。反正不能吃太多的東西……就是說多吃點雞鴨魚肉,又養身子又不飽肚子。”白母說起這些,滔滔不絕。
陳母含笑聽著,看了一眼從屋中出來的兒媳,道:“這人吃五穀雜糧哪有不生病的,生病了該治就治,剛才在來的路上,我已經和雪梅商量過了,你們不用害怕藥費,回頭讓大夫直接去府上報賬就行。”
在她看來,兒媳兄妹三人,身為姑娘,嫁人之後就不用太管著娘家。如今兒媳一個人把藥費付了,算是仁至義儘。
白母笑容有些僵硬。
她起身,拉女兒進了廚房。
白雪梅也覺得婆婆很給自己麵子,得知父親病的不重,她心裡一放鬆,臉上就帶了幾分笑,進廚房後埋怨道:“爹也沒有大礙,怎麼你們說的跟天塌下來了似的,一路上我還哭了好久,就怕爹……”
她話還沒說完,白母打斷道:“你回來就行了,怎麼還把你婆婆也帶來了呢?”
白雪梅:“……”
“她要來,我也攔不住啊!再說了,你們是親家,她來不好嗎?”
尤其她還是高嫁,婆家長輩親自過來探望,傳能出去多有麵子?
有些事情,白母沒法給女兒細說,再說親家母還在院子裡呢,也不能把人晾在那兒太久。她粗暴地道:“你爹這次的病得用好肉好菜養著,家裡的情形你也知道,拿不出來太多的銀子。大夫說了,要是還跟以前似的吃這些粗糧,早晚會把身子敗了,於壽數有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