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見山想要喊, 可嘴已經被堵住了。
他轉頭去看身邊的白雪梅,不知道這些人是不是憐香惜玉,也可能是沒把白雪梅一個女人放在眼裡。反正她身上捆得並不嚴實, 連嘴都沒堵。
此刻她隻希望白雪梅能夠機靈一點, 好歹喊一喊。
白雪梅嚇得魂飛魄散, 兩眼淚汪汪,根本看不清腳下的路,走得一瘸一拐, 也沒注意外頭馬車的聲音。對上他眼神,並不能領會他的意思, 反而哭得更凶了。
陳見山:“……”指望不上。
因為有馬車路過, 幾人也許是怕外麵的人發現動靜。讓他們停了下來, 並沒有催促他們往林子裡走。
陳見山站在原地,心中焦灼萬分。
忽然, 他聽到外麵的馬車停了下來,有一個熟悉的女聲傳來:“這馬車怎麼停在這裡?好像是陳府的, 地上還有血呢, 也不見車夫。”
陳見山眼睛一亮, 因為他已經聽出來這聲音屬於嚴月嬌所有。可惜他不能出聲提醒。
白雪梅此時才反應過來, 剛想出聲,可雪亮的大刀就落在了她的脖頸之上,頓時嚇得眼淚汪汪, 用手捂住了嘴。
是的,慌亂之中, 她的手從捆好的繩結裡拿了出來。
陳見山看在眼裡,嫌棄她蠢的同時,又覺得這些人未免太過憐香惜玉, 捆他的時候恨不能捆成個粽子,那繩子都險些將他的肉勒斷了。到了白雪梅這裡,純粹就是捆個過場。
此時的官道上,馬車漸行漸遠。
陳見山看在眼裡,心中無比絕望,他閉著眼睛,好半晌都緩不過來,而身後的人卻沒這麼好的脾氣,見他不動,狠狠踹了一腳。
“趕緊走啊!”
猝不及防之下,陳見山往前撲倒,這周圍一片怪石嶙峋,他這一摔,頭狠狠磕到了石頭上。痛得他眼前一片金星閃爍。
一行人磨磨蹭蹭往山上走,這些山寨應該不是第一回乾這種事,很快就帶著他們到了一片可以躲雨的山洞之中。此刻天色還沒過午,有人拿了筆墨紙硯過來:“寫!”
寫是要寫的。
陳見山還不想死呢,但他也想表明自己所在之處,好讓父親找人來搭救自己。畢竟,誰也不能保證這些人真的那麼守信,拿到銀子之後真的會放人,萬一不放呢,萬一要殺人滅口呢?
他磨磨蹭蹭,邊上的人耐心似乎告罄,朝他狠狠踹了一腳。
陳見山被踹得滾了幾滾,吐出了血來。
白雪沒見狀,就要撲上去扶他。
剛走一步,就被她身邊的黑衣人擰笑著抓住:“小美人,你可彆護著他。老子看了不高興,不高興就會找點兒好玩的事乾……嘿嘿。”
那笑聲淫邪。
聽得白雪梅活生生打了個寒顫,再也不敢靠前了。
陳見山痛得直喘氣,胸腔跟破風箱似的,隨著呼吸發出急喘,他猜測自己應該受了很重的內傷,再次確定這些人不是善茬,真的很可能在拿到銀子之後滅口。
想不到任何解決之法,他隻能聽話的寫了字據。剛剛落筆,就被其中一人一把將紙抽走。就見那人走出了山洞,很快消失在密林中。
“富家公子了不起啊,不也是兩隻眼,一張嘴一雙手麼?”其中一人大概仇富,圍著陳見山不懷好意地打量:“這細皮嫩肉的,比姑娘家還養得好。也不知道摸著如何?”
話音落下,他的手已經摸上了陳見山的臉,還朝著脖頸往下,關鍵是此時的陳見山隻著了中衣,渾身單薄得很,一伸手就能將他全身摸個遍。
對上那人淫邪的眼,感受著身上遊走的手,一瞬間陳見山險些被惡心得吐出來。看到那人越湊越近,雖然下半張臉包著,他也還是忍不住,一咬牙,狠狠一頭砸了過去。
兩頭相撞,陳見山痛得呲牙咧嘴。
對麵的人沒想到他會有這番動作,吃痛後頓時怒火衝天,捂著額頭狠狠一腳踹過來。陳見山手腳被捆著,本就不太方便,挨了這一下後,整個人往後仰倒,狠狠摔在了地上。
那人卻並未收手,對著他渾身上下拳打腳踢。
可憐陳見山一個富家公子,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苦,被打得喊都喊不出,眼前一陣陣發黑,仿佛隨時會暈厥,他真覺得自己暈過去後再也醒不過來。
可那人一直都在踹,有人過來拉扯,踹他的人卻不肯甘休,將人推開後繼續揍他。
恰在此時,外麵有了動靜。準備過來拉架的人都側耳傾聽,打他的那人也終於收了手:“是不是木頭哥送信回來了?”
有人不讚同:“哪有這麼快?下山得要下半個時辰,他這會兒興許都還沒有走到山腳……”
話音未落,隻見目之所及的密林邊緣處突然走出來了一群人,最前麵那個被捆著走得跌跌撞撞的正是去送信的木頭。最後那一群人都是周圍的莊戶,手中拿著鋤頭,棍棒和鐮刀。
山洞裡的幾人麵麵相覷。
他們沒有惹著周圍的百姓呀!
怎麼這些人會跑到這裡來?
心裡正疑惑呢,忽然見最後走出來了一雙身著綢緞衣衫的男女。
寬袍大袖走在密林之中,好像此處是錦繡之地一般,不見絲毫的狼狽。恍惚中,二人如神仙中人似的。
陳見山被打得昏昏沉沉,一度以為自己會死在這裡。恍惚間也分不清到底是挨一頓打比較好還是被人欺辱比較好。等他察覺到幾個黑衣人情形不對,努力撐起上半身往外觀望時,一眼就看到了大紅衣衫從密林中緩步而出的嚴月嬌。
一片碧綠裡,那麼紅色特彆顯眼。
有救了!
陳見山心中無限歡喜,此刻滿心都是後怕,要是他方才沒有反抗,而是任由那人上下起手,這樣的一番情形落入了嚴月嬌的眼中,他才是真的沒臉活了。
一群百姓上前,黑衣人隻有五個,其中有一個還被打得半死,兩邊人對峙,誰都猜得到結果。
一個黑衣人很快就被捆成了串串,百姓們也沒想到就在自己身邊竟然藏著這樣窮凶極惡之人,哪怕已經將人捆得動彈不得,也還是一擁而上,直到打得快要出人命了才收手。
楚雲梨緩步走到陳見山麵前,問:“你沒事吧?”
有事!
陳見山從來沒有走過這樣崎嶇的山路,又被人揍了一頓,此刻渾身狼狽,鼻青臉腫就不說了,鼻子和唇角都還有血。但此時他滿心都是劫後餘生的慶幸,想要扯出一抹笑,剛一動唇角,就痛得呲牙咧嘴。
“彆動,讓他們抬你下山吧,你受傷這麼重,得找大夫好好看看。”
陳見山點點頭,再出聲時發現自己聲音啞得厲害:“多謝。”
樓尚安湊了過來,伸手攬住楚雲梨的肩:“你要謝就謝我吧。嬌嬌看到那血,當時就想衝到密林裡,還是被我給扯住了的。找這麼多百姓來相助也是我的主意。”
陳見山心情格外複雜。
他想問一問嚴月嬌,發現他出事兒後立刻就要衝到密林是不是因為擔憂他?
但當著人家男人的麵,他問不出這話。尤其樓尚安還是他的救命恩人。
來的百姓足有三十多位,楚雲梨可不是讓他們白幫忙的,之前就已經放下話,每個人一兩銀子。
有些人以為會有危險,哪怕有重金也不願意來。來了的這些人隻覺得慶幸,都還沒乾什麼呢,就已經將那些人給抓住了……彆說拚命了,連個受傷的人都沒有。
真要說誰受了傷,手背被茅草喇出的口子算不算?
那種小口子,對於時常下地乾活的人來說根本就不算傷。說句難聽的,如果跑去城裡看大夫的話,還得跑快一點,不然到地方口子都結痂了。
黑衣人被捆了後,有人看不慣他們蒙著的臉,上前一一扯了。
藏在人群後的白雪梅忽然驚呼一聲。楚雲梨循聲望去,隻見她滿眼驚詫,用手緊緊捂住嘴。本來是看著其中一個男人的,察覺到所有人看過來的目光後,急忙彆開了臉。
楚雲梨多瞅了那個被白雪梅看著的人一眼,突然覺得有些眼熟,像在哪兒見過似的。她記性好,多看了幾眼後,忽然發現他和上次那個帶著白家孩子在西山上閒逛說話還不客氣後被她揍得半死的男人。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人有相似很正常,可在這個城裡找到兩個這樣相似的人,多半有血緣關係。她稍微一想,頓時就樂了。
也是,這城裡已經好多年沒有出過綁架人訛詐銀子的事了。
如果是白家起了貪念,找人來綁了陳見山要銀子也很正常。
樓尚安發覺她神情不對,疑惑地看了過來。
楚雲梨笑了笑:“發覺了一些有趣的事。”說著,湊到他耳邊低語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