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母麵色複雜, 並沒有出聲阻止。
陳父一合掌:“這才對嘛,大丈夫何患無妻。個女人如果繼續留在你身邊,除了讓你被人笑話之外, 沒有任何的好處。”
身後哭哭啼啼的白雪梅聽到這話, 整個人都傻了,反應過來一家人不是開玩笑, 她猛地撲上前去:“我什麼都沒有做,你們不能這樣對我。”
陳見山身上有傷,不想說話。
陳父看了一眼麵前的兒媳, 鼻涕眼淚流了滿臉, 手裡抓著一張帕子, 渾身狼狽不堪, 頭發都是亂的, 這麼半天也不知道打理一下。他認真道:“都說娶妻娶賢, 其實你什麼都沒做也是錯。妻子就該在家裡打理內宅, 讓男人毫無顧慮的在外頭奔波。就你娘家那些破事, 樁樁件件的, 煩不煩?不說他們,就你自己做的那些, 哪件算是正事?”
他擺擺手:“此刻你的儀容傳出去又是一輪談資!”
白雪梅伸手摸了摸臉, 後知後覺想起來自己的頭發沒空打理,她伸手一摸, 果然亂糟糟的。她不覺得自己有錯,從心底裡認為公公婆婆太過苛刻, 她出聲:“我爹娘和大哥還有弟弟剛被抓入大牢,得多大的心才能記得打理自己儀容?父親,您彆太過分!”
陳父一個字都不想多說, 率先上了馬車。
陳母已經上去坐好了。
這副模樣,已經說明休妻之事無可更改!白雪梅不甘心,她娘家沒了,如果被陳家休棄,日子還怎麼過?
她一把揪住了陳見山的袖子:“夫君,如果你不要我,我就去死!”
陳見山:“……”
他睜開眼:“雪梅,好聚好散。不要逼我!”
“你怎麼能這樣對我?當初也不是我要嫁的,是你說要報答救命之恩呀。把我娶進門,占了我清白的身子後休妻,你這是報恩呢,還是報仇?”白雪梅越說越氣憤:“你既然做不到照顧我一生,當初倒是彆娶呀。”
“我錯了!”陳見山一臉坦然:“但我沒有覺得對不住你。等我養好傷你再離開。這段時間,你好好想想日後的打算。”
白雪梅:“……”
“我不管,反正我沒有地方去,你要是敢休我,我就吊死在你們陳家的房梁上。”
陳見山皺了皺眉:“不要這麼偏激。嬌嬌都不會像你這樣。”
“你以為誰都跟她一樣有那樣的運氣?”白雪梅一直從心底裡認為嚴月嬌是靠這自己的救命之恩才過上好日子的。結果,現實告訴她,嚴月嬌是憑自己的本事才過得安逸。
不說嚴月嬌做生意又尋得良人的事,隻當初在陳家得長輩疼愛,夫妻感情和睦,就是她會做人!
同樣是救命之恩,白雪梅嫁進去之後處處討好婆婆。結果方才父子倆說要休她,婆婆一聲不吭。當初嚴月嬌被休,婆婆還出言勸說了的,雖然勸不動,卻也表明來她是真的疼愛嚴月嬌。
相比之下,自己好像真的不得人喜歡。
白雪梅滿心的挫敗,整個人都打不起精神來。
*
楚雲梨本來一大早趕回城裡是要見客商的,耽擱了時辰時就已經讓人去傳話道歉,並且另約了時間。這會兒從衙門裡出來,就沒有其他的事,於是夫妻倆一邊巡視鋪子,一邊往外城走。
最近楚雲梨已經在內城尋找合適的院子,打算將嚴家夫妻接進來。不然,夫妻倆天天這麼跑,時間都耽擱在路上了。
路過悅來樓時,樓尚安聽到了一個熟悉的男聲,掀開簾子就看見十歲左右的男人一聲大廚的打扮,正在門口含笑送客,看見他後,主動招了招手,示意他等一等。
馬車停了下來,楚雲梨低聲問:“那人是誰?”
樓尚安臉上的笑容特彆冷:“是我爹的徒弟!當初我爹是這裡麵最厲害的大廚,八成的菜色都要靠我爹,結果他離開之後,悅來樓的生意一點都沒受影響……我爹那個人太實誠,帶徒弟太認真,生怕人家學不會,自己是一點兒都沒留手。”
楚雲梨也探出頭去,說實話,隻看麵相的話,那男人很是憨厚。
幾駕馬車離開,男人走了過來,上下打量樓尚安:“聽說你現在開了一間酒樓,生意還不錯?若是沒記錯,當初你爹賺的銀子可都賠出去了,你開酒樓的錢哪兒來的?”
他目光又落在了楚雲梨身上:“哦,我想起來了。好像是這位東家給的。”他一臉似笑非笑:“你爹到底是給你留了寶貝,除了菜譜之外,還有你的這張臉。長得夠俊俏,不用手藝也能養活自己。”
在當下,說一個男人靠臉吃飯可不是什麼好話。
楚雲梨抬手就扔出了一個茶杯。
茶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出,憨厚男子趙大山還沒反應過來,隻覺得口中一痛,緊接著兩顆牙就飛了,然後滿口的血腥味。
他慘叫了一聲,下意識用手捂住嘴,再看向楚雲梨的眼神帶上了幾分狠厲:“你敢傷我,東家不會放過你的!”
楚雲梨眨了眨眼,率先下了馬車。擠開趙大山,直接進了酒樓。
早在方才趙大山寨門口說話時,就已經有意無意圍過來了好幾個夥計,看到她直接進酒樓,夥計們急忙上前阻攔。
“我要見你們東家。”楚雲梨脾氣很好的樣子:“方才我路過你們酒樓外麵,隻不過往外扔了一個茶杯,剛好被你們大廚用嘴接了,非說是我針對他。我們兩家都開有酒樓,都說同行是冤家。可不能因為一個大廚讓我們兩家生出了誤會,這件事我要當麵跟你們東家說清楚。”
悅來樓的東家姓趙,其實那個趙大山本來姓方,是樓父看著長大的,兩家是鄰居,方大山的爹早早就沒了,孤兒寡母日子艱難。樓父乾脆將他帶到了酒樓之中,不說學手藝養活自己,隻酒樓中的殘羹剩飯那麼多,絕對不會讓他餓死。
方大山很機靈,眼裡有活,嘴又甜。樓父一開始是可憐他,後來就真的生出了幾分疼愛,然後將他帶在了身邊當做弟子教導。
誰知道養虎為患,傷了自己。
悅來樓看上了樓家祖傳的菜譜,如果願意花重金買,不是不能商量,平白張口就要,樓父當然不願意交出來,就被辭掉了。而悅來樓做事不留餘地,不是不擔心這家酒樓的生意,而是因為有方大山的存在。
方大山被東家收為義子,改姓了趙。
樓父是被氣得吐了血,又被悅來樓汙蔑他貪墨銀子,想不通後沒了命的。而樓尚安做夢都想要幫父親平反,偏偏自己從小讀書,不會炒菜,又因為讀書天分不高,開蒙又晚,高不成低不就的,什麼都乾不成。他試圖去找趙家討要公道,沒怎麼開口呢就被打了一頓丟出來。說是他偷了東西,趙家隻是把人打一頓,而沒有將他送上公堂,已經是看在樓父的麵子上。
傷得太重,人沒能熬過來,然後樓尚安就來了。
樓尚安來了之後,想著迂回一些,用菜譜換點銀子做其他生意積攢了本錢,然後再想法子開酒樓,將樓家菜譜發揚光大。畢竟,他沒有做過大廚,不能保證上來就將菜炒得很出色。
後來遇上了楚雲梨,有她兜底,才開了酒樓。
這會兒正值飯點,酒樓大堂中有很多人,掌櫃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發覺門口的動靜之後,看清楚了站在那裡的夫妻二人,心裡暗叫了一聲糟。急忙舔著臉帶著笑迎上前來。
“嚴東家,找我們東家有何事?”
當初樓父被汙蔑,這些人沒有站出來說公道話的,雖然趨利避害是本能,但楚雲梨不願意給他們好臉。
“跟你說得著嗎?你說了算數嗎?”
掌櫃腰彎得更深了些:“您稍待。”又讓夥計過來請二人上樓。
楚雲梨一臉坦然,和樓尚安一起去了樓上的雅間。沒多久,頭發花白的趙東家就來了。
趙家在這城裡隻有一間悅來樓,能把生意做到這麼大,趙東家本身就不是個好相與的老頭。進屋後開門見山:“門口發生的事情,我已經天底下的人說了,這事不怪嚴東家。是大山自己撞上去的,怪他自己眼瞎。”
瞧瞧這睜眼說瞎話的本事,難怪人一張嘴就汙蔑樓家父子貪墨銀子偷人東西。
“那就好。”楚雲梨起身:“既然如此,我們夫妻就先告辭了。其實家裡還有事呢,之所以耽擱,也是怕趙東家誤會。畢竟,您有本事著呢,黑的都能說成白的。要是不解釋,我怕轉天就有消息說我故意將你們家的大廚打廢了好搶生意。”
趙老頭臉色難看,隻是一瞬就好轉:“嚴東家說笑了。”
下樓時,楚雲梨看見了路旁的趙大山,笑吟吟道:“我以為趙東家很疼你,特意解釋了幾句。好在趙東家是個明理之人,說是你自己眼睛瞎撞上去的。”
趙大山麵色鐵青。
他門牙掉了四顆,也沒法補。這也太難看了,本以為義父會給自己討個公道,結果為了不得罪嚴月嬌,一句重話都不說。
那他算什麼?
楚雲梨搖搖頭:“說起來,這兩年酒樓多虧了你才能客似雲來。你捏著這麼好的手藝,可惜了的。”
趙大山皺了皺眉。
夫妻倆出門,坐上馬車去了外城。
當日深夜,有人敲了嚴家的門,楚雲梨要起身,樓尚安將她摁住:“我去!”
“一起去吧。”楚雲梨披衣起身。
門外站著的人是趙大山,樓尚安滿臉嘲諷:“稀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