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繼良幾乎是下意識的想要衝上去把那個男人追出門, 可又想到這是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就算這是晚上了,富貴那個沒臉沒皮的, 肯定不會甘心就此離開,到時會和他吵起來……隻要一吵架, 肯定會引得周圍的鄰居圍觀,要是讓人知道這是荷花的男人, 他肯定會淪為眾人的談資。
六娘在這裡住了十多年, 是周圍出了名的能乾賢惠之人。如今的荷花雖然也勤快,可比起六娘的長袖善舞,跟誰都能搭上話,荷花顯得太沉默了些。
普通人家的兒媳婦寡言一些不要緊, 但這是做生意,怎麼看都是六娘比較合適。
本來就有好多人在私底下議論說不知道他怎麼想的拋妻棄子也要跟這個鄉下女人在一起……不說六娘的能乾,隻六娘是城裡的姑娘,還有娘家幫襯。怎麼看都是後者更好, 何況還有幾個孩子呢。
範繼良隱約知道那些人在議論自己, 如今就更不能跟富貴吵起來了。罷了, 反正空屋子那麼多,讓他住上一宿。然後跟他好好談一談, 讓他以後彆再來了。
荷花也以為是客人到了,想著這個時辰來的客人不知是先洗漱還是先吃飯,她已經出了廚房,抬眼看到富貴。嚇得往後退了好幾步,險些沒站穩。
“你怎麼來了?”
話說出口時,聲音都是顫抖的。
富貴冷哼一聲,很是看不得她這幅上不得台麵的模樣:“我怎麼不能來?老子這麼大一個好看的媳婦兒都給他了, 隻來住一宿而已。荷花,你可彆忘了,老子這把年紀還沒有孩子,是被你給害的。不管我們是繼續過日子也好,分開也罷,你都是欠了老子的。”
荷花無言以對,腦袋一縮,溜進了廚房。
富貴也沒有追上去,大聲喊道:“給我燒一鍋熱水,一會兒我要洗漱。特麼的,都快一個月沒有洗過澡,身上都能搓出泥了。對了,我已經吃過飯了,熬一碗綠豆湯給我醒酒就行。”
說著準備上樓,剛走兩步又回頭喊:“姓範的,我住哪兒啊?”
範繼良:“……”
他臉色黑沉沉的,本來不想讓富貴占便宜,將這人打發到大通鋪睡一宿呢,又想著兩人需要談一談,可不能當著那麼多人的麵,於是,他走在前麵,將人帶上了閣樓。
閣樓隻有一間門屋子,房頂比其他的屋子要矮得多,之前是範母住的,她一個瞎子,不知道房子高矮,住著並不覺得壓抑。事實上,看不見的人在這種稍微狹窄一些的地方還比較有安全感。
可對於沒有住過這種矮屋頂的正常人來說,一進這裡就覺得處處不對勁。富貴本就喝醉了呼吸不暢,站在門口直皺眉:“讓我住這裡?”他嗬嗬冷笑:“你的那些客人住這種地方還要給你銀子?”
範繼良有些不耐煩,這間門閣樓底下今日還沒住人,吵起來對其他的客人影響也不大。他反問道:“那你會給我房錢嗎?”
本來他還想著富貴興許是個講究,人來了之後會付賬的,結果一進後院兒就聽到了富貴那番理所當然的話。他立即打消了收錢的念頭,道:“我有話要跟你說。”
“說吧,我聽著呢。”富貴喘著粗氣,去拎桌上的茶壺,一提起來就感覺到裡麵是空的。皺眉道:“茶呢?老子媳婦都給你了,你連口茶都舍不得送?”
“一會兒就給你送。”範繼良皺了皺眉:“你到底喝了多少?能不能聽懂我說的話?”
富貴冷哼,往床上一倒。
這一倒就察覺到了不對:“你這個床不像是客人住的。這床板那麼硬……”
範母是瞎子,為了不給兒子添亂,多半的時候都躺著,躺久了的結果就是經常腰疼。大夫說了,讓她睡硬一點的床板。正如富貴所言,這樣的屋子不適合拿來給客人住,現如今客棧裡的房子多數都沒住滿,範繼良就也沒想把客人往樓上領,於是,床板還是先前範母住的,甚至這屋子裡本來就有的衣裳都沒有拿走。
範繼良不想聽他抱怨,一個子兒都不給的人,沒資格挑剔住處,能收留就已經是大度了。
“富貴,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先前我把你的債務接過來時,你跟荷花之間門就已經再沒有關係。今日你找上門,一副白吃白住的模樣,不合適吧?”範繼良不打算跟這種人客氣,富貴這種常年在外頭混的,一般都欺軟怕硬。你越軟他越過分,一硬氣起來,他就怕了。
富貴坐起身:“荷花欠我的多了去了。我今年都已經三十有三,彆說兒子,連個閨女都沒有。要不是因為娶了她,我何至於這麼慘?說起來,這事跟你也有關係,當初要不是荷花懷了你的孩子,又被他們強行落胎傷了身子,也不會這麼多年不見喜信。你倒是兒女雙全,過得逍遙……”
說到這裡,他語氣頓住。
範繼良察覺到他打量的眼神,有些不安:“當年的事,我是對不起荷花。可娶荷花是你自己做的決定,荷花落胎傷身也不是我灌的藥。你要找人算賬,最好是去找當初將荷花許給你的人。”
反正荷花的爹娘不乾人事,活該被富貴這樣的人糾纏。
“人到中年,我已經不想爭論誰對誰錯。如今荷花留在你身邊,你就該替她還債。”富貴一揮手,粗暴地道:“想要我不來糾纏你也行,你賠我一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