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沒想到女兒這樣厭惡自己,一時間難以接受。拔腿就跑。
剛跑到院子裡,就被人一把拽住。小柳氏皺眉:“你問了沒有?”
孫氏搖頭。
“沒用的東西,你是她娘。你說的話她都得聽著,你讓她不嫁,難道她還敢跳?”小柳氏惡狠狠道:“雪兒養得膚白貌美,那才是富貴命。你那丫頭又黑又醜,乾巴巴的,就算嫁進去了也不會得寵,絕不會有好日子過!”
語氣篤定,說得跟真的一樣。
孫氏嚎啕大哭。
楚雲梨忍無可忍,奔出門去,一把揪過小柳氏的頭發狠狠一扯,抬手就甩了她兩巴掌。
把人的臉都打腫了。
小柳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經曆了什麼,她捂著自己的臉,瞪大眼睛尖叫:“你瘋了嗎?打長輩的臉,不怕被村裡人戳脊梁骨……老娘這麼多年還養出了個仇人來是吧?白眼狼,我今天非教訓你一頓不可!”
說著,撿了邊上的掃帚就要打人。
楚雲梨拿起鋤頭,孫氏見狀,急忙撲上前拉架。
寡婦的身份讓她特彆自卑,從來不敢在錢家人麵前高聲說話,此時拉架,她不敢去碰弟媳,朝著女兒奔去。
兩人打架,誰被扯住,誰就落了下風。
楚雲梨氣笑了,一把推開孫氏,以防孫氏再次衝上來搗亂,她下手挺重。
孫氏摔倒在了灶前的煤灰中,倒在地上灰頭土臉。
楚雲梨的鋤頭下手很重,狠狠敲了小柳氏的腰,直把人打得蹲在地上直不起身。她才收手:“嬸娘,我以後嫁了人要是真的過不好,那就是你咒出來的。到時你也休想過安逸的日子。”
說著,狠狠將鋤頭一扔。
鋤頭落在了聽到動靜趕過來的錢懷腳下,他看見了挨打的妻子,氣得撿起鋤頭就要衝上來。
與此同時,敲門聲響起。接著就是媒人歡喜的聲音:“錢家大娘,土窩窩裡飛出了金鳳凰,你家有喜了,趕緊開門。”
本來要出聲責備孫女的柳氏隻得將到了嘴邊的話咽回去,麵色緩和後過去開門。
無論如何,不能讓外人看了笑話,尤其不能讓這門婚事生了波折。雖然她也想讓雪兒嫁入大戶人家,可如果不成,那也不能強求。總要嫁一個進去才好。
門一打開,入目一片紅。
媒人走在前頭,衝著門裡門外的人笑嗬嗬道:“蔣公子得你們家姑娘救命,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所以委托我上門來提親。要我看呐,這是天賜的緣分。不然,你家姑娘為何專挑那一天去城裡?這是老天爺安排好的,天賜良緣呐!”
她全身上下都是紅,一邊說一邊甩袖子,跟唱戲似的。加上抬進來的一堆綁著紅花的箱子,顯得愈發喜慶。
上門提親帶這麼多禮物,算是這村裡的頭一份。又見蔣玉安年紀輕輕,容貌俊秀,活生生的翩翩公子,眾人都滿臉豔羨。
柳氏也特彆滿意,吩咐兩個兒媳去搬椅子。
小柳氏臉疼,腰也疼,尤其這會兒她臉上的巴掌印已經腫起來了,隻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到她挨了打。外麵這麼多的人看熱鬨,要是把她臉上的傷看了去,回頭不知道又要編出些什麼流言來。因此,她惡狠狠瞪了一眼侄女,回了自己的房。又不想錯過院子裡的事,便打開窗戶偷偷往外瞧。
孫氏看到這一大堆的禮物,心裡挺歡喜的。就算這門婚事不成,富家公子願意給這麼多的禮物上門,女兒跟彆人議親時,也能多得一些聘禮。
當然,她心裡也明白,這件事情成不成,她說了不算。
柳氏當然不會拒絕蔣玉安的提親,當著眾人的麵,她一點兒都沒提自己不喜歡大孫女,隻誇錢立妮懂事乖巧,又說自己舍不得雲雲。
恰在此時,錢立雪一身淺紫色衣衫,從屋中款款而出,臉上帶上一抹恰當的笑容。
“奶最疼姐姐,舍不得也是正常的。姐姐以後要是去了城裡,怕是一年都見不到幾次。”
錢立雪確實長得好,一白遮百醜,更是嬌豔得如同枝頭上的花朵一般。柳氏看見她出門,眼角餘光已經在偷瞄蔣玉安的神情。
“這是雪兒,是妮子的妹妹。”
蔣玉安沒往那邊看,眼神始終落在楚雲梨臉上:“我也覺得和錢大姑娘是天賜良緣。那日之前,我已經幾年沒有出過府門,突然想起來要去郊外。當時隨即覺得不妥,還勸我來著。可心裡有個聲音,讓我趕緊出門……現在我明白了,要是早一點或是晚一點,我都遇不上你。”
錢立雪不甘心。
從小到大,不管是客人也好,鄰居也罷,包括家裡人。隻要她在的場合,錢立妮會被她映襯得暗淡無光,跟個隱形人似的。此時,富家公子滿心滿眼都是錢立妮,所有人都順著他的目光。她在一旁像是個跳梁小醜。
她一咬牙,接過了孫氏手中的托盤,放在桌上倒了一碗茶遞上,嬌怯怯道:“公子遠來是客,喝茶。”
茶水直接遞到了蔣玉安的手邊,態度強勢。
換做一般人,照著這個勢頭。怕是下意識就接了過來。
蔣玉安可不是一般人,他看了看茶水,手抬起卻不是接茶杯,而是拎起茶壺重新倒了一杯茶,雙手遞到了楚雲梨麵前:“姑娘,喝茶。”
錢立雪心中妒火熊熊,她努力討好的人根本就不看她一眼,反而對著錢立妮各種諂媚。察覺到裡裡外外眾人看過來的目光,她隻覺得臉上有一把火在燒,燒得她臉頰發燙。再也站立不住,還記得優雅放下茶杯,轉身離去。
轉身之際,忽然就看見了門口看熱鬨的人群之中的李東南,最邊上還有未來婆婆。此刻未來婆婆臉上滿是怒氣和尷尬。
怒氣自然是衝她的,至於尷尬……肯定是因為她倒的那杯茶。
轟然一聲,錢立雪腦中空白一片,怎麼回到房中的都不知道。她出門之時就已經想過了,客人上門,自己身為錢家人倒一杯茶送上,於情於理都是應該的。
可氣人的是蔣玉安根本不接,就像是她上趕著討好,結果卻被人嫌棄。
那蔣玉安,看著是個如玉公子,最是不解風情。
錢立雪恨了半天,又將蔣玉安罵了一頓,心裡有些慌張。
蔣玉安上門提親,錢家真心覺得這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小柳氏勸說侄女嫁進去沒有好日子過,其實並不是真心,她還是想將自己的女兒嫁進去。而孫氏則是聽了弟媳的話後,生怕女兒應付不來富貴人家的那一套……歸根結底,除了孫氏之外,所有人都想要促成這門親事。
在柳氏看來,孫女嫁進去日子好不好過她都不想管,隻想收禮物。還有,有了這樣一門貴親,自家走出去外人,都會高看他們一眼。
婚事就這麼敲定了,蔣玉安還掏出了一個匣子,裡麵是一雙三色翡翠製成的鐲子,在陽光下流光溢彩,通透得很。
眾人眼睛落在上麵都拔不下來了,蔣玉安在眾人的目光中笑吟吟道:“我母親祖上擁有過玉石礦,這是裡麵挑出來的品價最佳的鐲子,用以傳家。到我母親這裡隻剩她一人,後來交給了我,現在,這東西屬於你,以後交給我們的孩子。”
柳氏目光在鐲子上挪不開,嘴上道:“這太貴重了,鄉下姑娘要乾活兒,小心磕著碰著。”
蔣玉安一臉莫名其妙:“妮子如今是我的未婚妻,我送這麼多東西還不夠她請人伺候自己?那這樣,然後我送個丫鬟過來貼身伺候。”說到這裡,衝著楚雲梨笑了笑:“彆乾活了,我舍不得。”
然後起身告辭離開。
好半晌,眾人才回過神,都覺得開了眼。
眾人三三兩兩離開,李東南沒走。
李母本來不想今天上門找未來媳婦的晦氣,可看到兒子失魂落魄的模樣就氣不打一處來。乾脆掉頭進了院子:“雪兒,你出來!”
李東南聽到母親這話,又見其一副氣勢洶洶模樣。知道她要鬨事,不及多想,上前一把將人扯住
:“娘,回家?”
他今年十九,力氣跟壯年男人差不多,李母掙紮不過,被動地讓兒子給拖走了。
錢立雪嚇了一跳,母子倆走了之後她撲出來將院子門關上,背著門板啜泣不止,衝著扶著腰從屋中出來的小柳氏道:“娘,他們肯定討厭我了,我嫁進去之後絕對沒有好日子過,不能嫁!我得走遠一點,離李家人遠遠的。”
小柳氏看向婆婆:“娘,您看呢?要不讓雪兒嫁去蔣家?她未婚夫富貴,有錢有勢的,就跟趙家的婚事一樣,李家怕惹禍,絕不敢糾纏。”
錢立雪忙不迭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