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是她另一個表哥。”
女夥計搖頭:“如果真的很親近的話,孔姐姐也不會隱瞞自己的所在。我一個外人,可不敢給她惹麻煩。”
王光宗:“……”
合著等了半天,隻得了一句廢話。
孔雀得知了此事,本來還打算去鋪子裡招待客人的她,重新縮回了賬房。得知郊外有工坊,需要有賬房先生算賬,她主動請纓。
王光宗費時費力,半個月之後才得知了表妹的所在。追過去時卻見不到人,好不容易見著了人,表妹根本就不願與他多說。
並且,她一身利落的裙裝,眉眼間門神采飛揚,一看就知過得極好。麵對他時沒有了曾經的含羞待怯,隻有滿滿的不耐煩。
王光宗徹底明白,表妹不可能再回來了。越想越怒,不敢衝著表妹……他得罪不起錢立妮,更惹不起錢立妮身後的蔣府。於是,滿腔的怒火都衝著錢家而去。
錢家人賣掉了十畝地,餘下的那些還是足夠一家人滋潤的過日子。折騰了這麼久,他們也富裕過,最後得了這樣一個結果。一家人都老實了。
實在是……惹不起啊!
惹了一個王家,就讓全家傷筋動骨,往後辛苦十年,都不一定能將這一次的損失補起來。
快入冬了,地裡的雜草一點都沒有收拾,全家人痛下決心,決定好好乾活。
天天去地裡忙活,對於歇了許久的錢家人來說這一件很艱難的事,尤其每天都腰酸背痛,要不是一口氣撐著,又互相鼓勁,真的很難熬下來。大人能熬著,可孩子受不了。最先爬不起來的是錢立新。
錢家孫輩就得這麼一根獨苗,想看他實在難受,便讓他歇在了家裡,順便照顧一下臥床養病的錢立雪。
這麼大的孩子,回到村裡之後,天天被拘在家裡,要麼就早出晚歸地乾活,早就憋壞了。等家人一走,那就跟放出去的瘋狗一般,瞬間門就出門撒歡。
年紀相仿的幾個半大孩子在村裡玩了還不足興,要去鎮上學大人賭大小。
錢立新手頭有一些銅板,第一天就贏了二兩銀子,他忍不住就開始算賬。天天這麼贏,哪裡還用得著乾活?全家都可以靠他養著了。
於是,他推說自己難受,死活不去地裡,等家人離開之後重新去了鎮上。可今天沒有昨天的手氣好,將手裡所有的錢都輸了,輸光了後垂頭喪氣準備回家。卻被賭坊拉住。
半大小子腦子沒想那麼多,因為這提出借銀子給他繼續賭的,是他一個夥伴的叔叔。也算是村裡人,並且在此之前沒有傳出過他騙人的事。
他想著就借二兩,輸光了立刻回家,哪怕挨一頓打,也讓家裡人把這銀子還上,此後絕不再賭。
可輸紅了眼的人根本就記不得自己曾經做下的決定,當天夜裡他回家時,已經欠下了八十兩!
這麼多的銀子,把所有的地賣掉,還得把錢家那個村裡頭一份的院子也賣了,才能湊夠。
錢立新都不敢回家,尤其是看見小夥伴的叔叔瞬間門就翻臉之後,壓根就不敢跟家裡人提這件事。
可賭坊要銀子,如果不還,就要打斷他的腿。然後去家裡要!
反正家裡都要知道,他半夜裡大著膽子將雙親和爺奶敲了出來。
大半夜的,一家子累得眼皮如有千斤重,萬分不願意爬起來,可又聽說有很要緊的事。看錢立新都哭了,他們才發覺出了大事。
因為錢家在村裡是數一數二的富裕,錢立新走在外頭也得小夥伴們尊重,從來都隻有彆人哭。
“到底出了何事?”
錢立新看見爹娘都在安慰自己,讓自己彆哭,大著膽子道:“我欠了些錢,八十兩。如果明天不還,他們就要打斷我的腿。”
此話一出,所有人臉色都變了。錢懷急問:“那麼多銀子,你怎麼欠的?是不是讓人給騙了?”
“我……我想贏錢,結果輸了。”錢立新囁嚅著道。
他說話的聲音特彆小,可這是深夜,加上今夜特彆悶熱,外麵沒吹風,一點雜音都沒有。一家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錢老頭白眼一翻,直直往地上倒去。“咚”地一聲,結結實實摔在了地上。
“他爹!”
“爹!”
“爺爺!”
一群人手忙腳亂地撲上去將人扶起,才發現老人家口吐白沫,渾身抽搐,鼻歪眼斜,根本就叫不醒。
於是,一陣就飛狗跳。掐人中的掐人中,請大夫的請大夫,小柳氏氣急之下,跳著腳大罵兒子不懂事,是個廢物雲雲。
錢家院子裡發出這麼大的動靜,甚至吵醒了左右的鄰居。聽著這邊叫罵聲越來越大 ,鄰居們都起來了。柳氏哭得淒淒慘慘,大喊他爹,外人聽見後,想著是不是錢老頭不行了……如果出了喪事,地裡的活就得放下,全家人都得幫忙,一直到入土為安後,才能去地裡。
鄰居的鄰居就是李家。
李東南的新婦已經進門,娶的是村裡的姑娘。做事勤快,家裡家外一把抓。就是不如錢立雪容貌好,都是一起長大的孩子,誰不知道誰?當年李東南對心上人那是要星星不給月亮,恨不能將心給剖出來。
看見李東南大半夜要去錢家幫忙,新媳婦何春秀非要跟著一起出門。
錢立雪養了好些天,能勉強下地,走得最遠的地方就是茅房,其他的事情一樣都乾不了。聽見外麵動靜很大,好像是弟弟闖了禍,把爺爺給氣著了。她努力起身,好半天才摸到了門口。
她出門時,鄰居已經進門。扶著牆還沒走兩步呢,就看見李東南來了。
李東南身旁站著一個皮膚黝黑的姑娘,錢立雪也認識,曾經她沒少笑話何春秀肌膚黑如鍋底,甚至還在外人麵前提起過。
而此時,就是這個自己曾經從來沒有放在眼裡的姑娘,卻親密的拽著李東南的手指。
錢立雪心情複雜無比。
因為院子裡站了太多的人,有些鄰居過來的時候還帶了火把,此刻中燈火通明,亮如白晝。李東南抬眼也看到了扶著柱子的錢立雪。
曾經肌膚白皙的女子,此刻兩邊臉上紅腫不堪,再沒有了曾經的清秀。他多看了一眼,想要看出那是什麼傷,忽然察覺到手腕處被人掐了一把。疼痛傳來,他側頭一瞧,就對上了何春秀不滿的目光。
“掐我作甚?”
何春秀沒有回答,狠狠瞪了他一眼。
李東南失笑:“我是看她傷得那麼嚴重,想看看是因為什麼傷的?”
“管她怎麼傷的,跟你有什麼關係?”何春秀一臉不滿:“你答應過我的,以後一心一意對我好。再不看旁人!”
李東南並未生氣,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你小點聲,再讓彆人聽見。”
何春秀偷瞄他神情,見狀心裡也有了底,一時間門心花怒放。他們這一批長大的孩子中,李東南算是長得最好,環家境也最好的年輕後生。能夠嫁給他,她已經很高興,唯一怕的就是他還放不下錢立雪,如今看來……明顯是放下了。
果然娘說得對,隻要成親了,沒有幾個男人會一直惦記曾經的心上人。
當然,李東南當初成親後鬨得雞飛狗跳,所有人都看在眼中,也知道這二人回不去了。說白了,錢立雪被村裡的年輕後生追捧,李東南同樣被年輕小姑娘哄著,他有幾分傲氣,又不是自甘下賤,怎麼可能回頭?
發覺何春秀不高興後,李東南對曾經絕食也要娶的姑娘再未多看一眼,而是往人群中擠去。
村裡人套了牛車去請大夫,可這裡離鎮上有些遠,大夫都還沒有回來,錢老頭已經沒氣了。
錢家一片悲意。
以前錢老頭兒在家裡的存在感不高,大部分的事情都是婆媳二人做主,他一般是不出聲的。如今這人沒了,他們忽然覺得家裡的頂梁柱倒了。
這可怎麼辦?
錢立新不是一個人去鎮上賭的,村裡人聽說出了喪事,哪怕是大半夜,也有好多人趕了過來。半大小子精神旺盛,哪裡有熱鬨往哪裡鑽……關於錢老頭的死,哪怕錢家人沒說,眾人很快也猜到了內情。
這是被孫子給活生生氣死的。
錢立新就是個混賬東西!
小柳氏不承認這話,她認為兒子是被女兒給拖累了。這事情一看就是有人下套,隻是兒子年紀還小,想不到那麼多,所以才被人給騙了。
過去那麼多年都沒出事,現在這些事情一樁接一樁,上一次是蔣玲兒安排,如今蔣玲兒自身難保,定是王家乾的。
小柳氏不好跟外人解釋這些,隻說自家惹了富貴公子的厭惡,可能是被人報複。
村裡人聽完了,回頭還是說錢立新不孝。說他是個蠢貨,明明知道家裡惹了禍,有人要針對自家,竟然還妄想著靠賭來發家。
其實這話也有幾分道理,可小柳氏執意認為,如果沒有人引誘兒子,兒子絕不會跑去賭。便也不會落下這個蠢貨的名聲。
要是成了遠近聞名的賭鬼,再把那些債還完,家裡沒了銀子,以後誰願意嫁給兒子?
小柳氏越想越急,越急越氣,從茅房出來後,氣衝衝去了女兒的房中,一把將人揪了起來狠狠打了幾巴掌。
“看你乾的好事,這個家都要被你敗完了。要不是你想發財,家裡怎麼會變成這樣?你弟弟怎麼會變成這樣?”
她說話語無倫次,明顯是氣得狠了。
錢立雪想著自己受了傷,不出去添亂就算是幫忙,回來躺著也支著耳朵聽外麵的動靜,主要是怕外人笑話自己眼高手低丟了李東南這個如意郎君。一想到李東南,就想到了何春秀掐他時的親密和理所當然,心裡就堵得厲害。結果,母親闖進來就是一通發作。她被扇了巴掌摔回被子裡時,腦子都是懵的。
這麼大的動靜,院子裡幫忙的眾人也不好看著,有婦人進來拉開母女二人。
小柳氏哭又叫,像個瘋子似的。
錢立雪則滿臉的絕望,過了今日之後。她這個嫁了兩次又為家裡招了大災的女人,誰還會願意娶呢?
就算娶了她過門,也不會將她捧在手心。定會各種使喚她……那種苦日子,真的是一眼就能望到頭。
*
趙家老太太不願意娶蔣家的姑娘。
而趙夫人又一門心思讓侄女嫁過來……以前是疼愛侄女,加上她是蔣家的養女,怕未來的兒媳婦看不起自己,如今嘛,又多了一個理由,如果是侄女嫁過來,蔣府那邊會為侄女備一份嫁妝,到時哥哥那邊就不用她操心。
不然,換成了其他兒媳婦,她還得拿自己的嫁妝接濟哥哥。更讓人看不起。
蔣玲兒以前想嫁給表哥,純粹是心悅於他,並且自己的容貌不管嫁到誰家都會被嫌棄,隻有姑母不會。而現在,她沒有其他的選擇,必須嫁!
姑侄倆從頭一商量,便想出了一個讓老太太拒絕不了的法子。
自從提及兩家婚事,趙康都是能不回就不回。這一日,他在外頭聽說母親身子不適,急忙趕回。
趙夫人身子確實不太爽利,是被氣的。婆婆不答應這門婚事,甚至還找來了老爺商量。讓以前對這門婚事無所謂的老爺表明了立場。
不許娶!
趙夫人也是實在沒法子了,所以讓人的兒子屋裡的熏香裡加了點東西。
當日夜裡,蔣玲兒進了他的屋。
翌日,兩人在被子裡赤身**,該發生的不該發生的都發生了。
蔣玲兒得償所願,非說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趙夫人闖進來,強勢地定下二人的婚事,並且立即就派人去蔣府提親。
趙康想死的心都有。
“娘,到底誰才是你親生的孩子?”
趙夫人讓人送走了蔣玲兒,抱著兒子哭得肝腸寸斷。
“你得照顧你表妹,還得看你舅舅的麵子,如果你不娶她,你舅舅就完了呀。”
張氏那個女人本來就生了去意,有了這門婚事,自己拿捏著她的女兒。她對兄長的態度也會緩和些。
這些天的蔣玉林的日子堪稱水生火熱,張氏那個瘋子,說什麼也不肯出銀子去贖人。
而蔣玉安下了最後通牒,如果不贖,他就要把那些女人賣了。
得知這個消息,蔣玉林簡直要瘋,跑去找妹妹無果後,又回去找張氏:“你要是不出銀子,玲兒就嫁不進趙府!”
張氏:“……”
在孩子的份上,她還想著維係這份夫妻感情,畢竟如果孩子沒有爹的話,以後在婚事上會讓人詬病。不是自己挑人,而是彆人挑自家。
可他居然拿兩人的親生女兒的婚事來威脅自己,目的是把那些女人贖回來。
不說蔣玉安獅子大開口,要的銀子幾乎是她嫁妝的所有。隻男人張這個口,就特麼太氣人了。
“滾!”張氏一怒之下,破口大罵,“你想跟那些女人怎麼過日子都行,離老娘遠一點。至於玲兒的婚事,如果你不幫忙,讓她嫁不去趙府,也是她自己倒黴。誰讓她沒有一個負責任的父親呢。”
她就不信,這男人真的會放棄趙府這麼好的婚事。
蔣玉林:“……”
“夫人,過去那麼多年,我對你那麼好,你說翻臉就翻臉,絲毫不念舊情……”
“你少提過去。”張氏氣得跳腳,“養著那麼多人,還好意思說是對我好。說這種話,你臉皮簡直厚如城牆,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