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客滿座,白姨娘出現在賓客之中。她過去許多年都當自己是溫夫人與人來往,沒覺得自己不該出現。溫久把她當妻子,也沒發現不對,看她眼中滿是焦急,猜到出了事。立即與客人告了一聲罪,急忙跟著她離開。
剛走沒幾步,就聽到身後的戶部尚書低聲道:“這是姨娘嗎?忒沒規矩!”
又有一位聲音耳熟的官員笑著接話:“溫大人顧念發妻,多年來沒有續娶,一直都是這位白姨娘當家。”
有人忍不住嗤笑一聲:“以前我也當溫大人不娶繼室是顧念著當初的溫夫人……見仁見智吧,我反正是看出他有多顧念發妻。倒是那位白姨娘,一副女主人的姿態。不知今日的女眷那邊是誰在招待。”
就算家中沒有正室,其他府上的夫人上門做客,寧願要家裡得力的管事招待,也絕對不希望出來的人是姨娘。
溫久聽到身後的議論,麵色嚴肅了些。想著還是要跟她商量一下回頭彆在人前出現。
白姨娘也感覺到了那些人異樣的目光,可她卻顧不得,到了偏僻處,讓下人守在遠處。忙道:“大人,大公子的身子好像好轉了。”
溫久沉默,事實上他也發現了。可最近家裡忙忙碌碌,溫盼安借著這門不匹配的婚事走到了人前,之前還與嶽父家中的世交來往,他不太敢動手。
反正溫盼安身子不好,成親後應該會沉寂下來。過個三兩年,等京城裡的人都忘了他,再出手不遲。
他恨自己以前顧及著嶽父的提拔之情沒有下狠手,不然,也沒有今日的煩惱了。
“你回去歇著,這些事情有我。”
白姨娘看他不耐煩,眼圈瞬間就紅了:“久郎,我聽到那些人的話了,你會嫌棄我上不得台麵麼?明明是我們倆先認識的,如果她仗著家世橫插一杠,我也不會是妾。”
溫久皺了皺眉:“我沒有看不起你,你心裡該明白,有些事,不用說出口。”
他將人攬入懷著安慰了一會兒,顧及著前廳的客人,很快分開,各走各的。
楚雲梨一身大紅嫁衣,身邊除了幾個下人之外再沒有其他的人。
幫忙接親的都是和溫盼安年紀相仿的年輕人,開始他們也以為這門婚事是溫久二人故意定來惡心溫盼安的,不過,看見溫盼安臉上真真切切的歡喜,他們就打消了這種想法。
興許真的是溫盼安主動要的,家中長輩拗不過而已。
當他們到了新嫁娘所在的小院,看見溫盼安的迫不及待,都忍不住發出善意的笑聲。
溫盼安很快到了楚雲梨跟前,新嫁娘的腳不能落地,可柳樂琳的弟弟不在京城,溫盼安乾脆將她攔腰抱起,在一片起哄聲中出門。
滿院子喧天的喜慶裡,楚雲梨頭靠在他的胸膛上,聽著他的心跳,唇邊也忍不住翹了起來,忽然察覺到他的頭靠近,然後低沉的嗓音傳來:“歡不歡喜?”
楚雲梨抱著他脖子的手緊了緊,低低答:“歡喜。”
一切都挺順利。托那幾筐銅錢的福,迎親隊伍後麵追著一大群百姓人,還有越來越多的趨勢。
每灑一把銅錢,就說一句祝詞。
不知道灑了多少錢,說了多少美好的祝詞,花轎總算停在了尚書府大門外。
溫盼安沒有如彆人家那樣拉著喜綢,而是直接握住了新嫁娘的手,又引來一片善意的打趣。
胡昌盛站在人群之中,看著身姿筆挺的新嫁娘跨過高高的門檻,一步步朝著前廳而去。
他忽然心裡很不是滋味。
自從認識了溫盼柔,他就已經打定主意要和柳樂琳分開,卻從未想過她會另嫁他人。甚至嫁了一個比自己家世容貌都好得多的人。
他唯一能夠勝過溫盼安的,大概隻有才華了。
可對於他們那樣普通人家出身的人來說,家世是頂頂要緊的。他汲汲營營這麼多年,不敢懈怠分毫,說是為了功名和仕途,說到底也不過是想讓自己過得更好罷了。
柳樂琳這一改嫁,什麼都有了。
這麼想著,他忽然就覺得自己跑去討好溫盼柔不是什麼丟人的事。
三拜後,禮成。
尚書府的席麵辦得不錯,事實上,這擺出來的哪樣東西都是上好的。如果是溫久自己娶兒媳,絕對辦不了這麼豐盛。所有的賓客都明白,這些銀子多半是那位前首輔留下來的。
溫久一開始還坦然,後來就越來越窩火。
他奮鬥半生,就是想脫離自己靠嶽父的名聲。如今看來,收效甚微。
而此時他也終於正視自己一路走來的那些捷徑……一個寒門子,想要在短短二十年之內做到六部尚書之一,沒有人提拔簡直是天方夜譚。
哪怕是在嶽父走了之後,留下的那些門生也給了他不少方便。
此時溫久後知後覺地開始臉紅,隻覺得站在賓客之中的自己沒臉見人,一舉一動都格外窘迫。他到底是受不住,借口不勝酒力躲走了。
白姨娘在新嫁娘接回來之前就已經回了自己的院子,同樣是不好意思見人。
溫盼柔看了一場熱鬨,不過,她很快發現,自己的未婚夫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後,那些姐妹對她還是以前的熱絡,卻經常拿她玩笑。她也後知後覺地發現了無權無勢會被人笑話的事實。
雖然有做尚書的父親,那些人不會當麵給她難堪,可那些玩笑話,本不應該是衝著她的。對她沒有了以往的尊重。
胡昌盛未來嶽家有喜,加上滿堂都是他以前見不著的大人。他留到了最後,臨走前想要親自跟溫盼柔辭行,順便你儂我儂。
結果,下人說溫盼柔累了,不想見他。
胡昌盛瞬間就察覺到了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