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盼安二人也沒想過那些東西和銀子能夠全部找回來,把這賬查得明明白白,就是不想讓白姨娘和她身邊的人好過。
“銀子還來吧,東西……能追就追。”溫盼安起身:“溫大人,你也不想這事傳得滿城皆知對不對?”
“當然!”溫久立刻起身,“我這就讓人去討要。”
溫盼安用手點著那些賬本:“府裡花銷這麼多銀子,還沒算你的俸祿,這筆賬……我也不知道該怎麼算了。”
楚雲梨出聲:“白姨娘一人開銷了這麼多的銀子,父親也不知情。想來她肯定是還不上了的,都說母債子還,給柔兒妹妹的嫁妝,還是省了吧。”眼看溫久一臉不讚同地模樣,飛快道:“也是讓白姨娘記住這個教訓,做長輩的缺德,是會牽連兒孫的。”
聞言,溫久到了嘴邊的話就隻能咽回去,到底還是丟不起人,強撐著道:“柔兒是尚書府的女兒,沒有嫁妝,像什麼樣子?”
溫盼安麵色冷漠:“難道溫大人打算用俸祿嫁女?恕我直言,溫大人就算活到百歲,從今日起一文錢都不花,也還不起這些賬目!其中有一件傳了千年的珊瑚,根本就不能用銀子衡量其價值,那是傳世之寶。溫大人,這些東西沒還清之前,你和你的那些兒女都不配再問本公子要銀子。”
溫大人咬牙切齒:“盼安,做事不要太絕情了,我是你爹!”
楚雲梨笑吟吟:“溫大人,那個……夫君已經改姓,如今姓顧,從了這一輩的雨字,如今名雨安。族譜都已經改過了。”
溫久:“……”
白姨娘一臉茫然。
此刻她隱約明白了之前溫久為何不願意幫女兒討公道了,他怕的就是今日情形吧?
眼看二人不說話,楚雲梨嫌打擊不夠似的,繼續道:“如今這裡是顧府,主子是顧雨安。你們算是客人,客人要有為客之道,從今日起,子時之前要關府門,早上辰時前不開門,你們注意一下自己出入的時辰。”
可溫久是要上朝的,半夜就得啟程,按著這個時辰,上朝肯定要遲,這分明是逼著他出去住。他一步步退讓,這小夫妻卻越來越過分,當即惱怒不已:“溫盼安,你確定要這樣乾?”
溫盼安一臉莫名其妙:“溫大人,你凶什麼?我哪裡不對麼?如果不服,你可以去衙門告我的。剛好今天想告個狀,你去了也省得我們跑一趟了。”
溫久:“……”
之前他以為壓在自己頭上的嶽父沒了,顧氏不在了,溫盼安又一副命不久矣的樣子。花錢也好,拿庫房裡的東西送人也罷,從來就沒個顧忌,完全隨心所欲。哪裡想得到溫盼安能垂死病中驚坐起,跑來跟他算這些賬?
白姨娘想法也是差不多的,大人那麼忙,家事全都是她在管……當初她甘願受那麼多的委屈,為的就是如今的隨心所欲。誰能想到花了銀子還有人討要?
兩人對視一眼,都不知該怎麼辦。
這些事情絕對不能傳出去,顧首輔人去了多年,念著他的人卻多。就比如這幾籮筐賬本……如果傳出溫久縱容妾室亂花顧府的錢財,苛待顧府唯一的後人。都不用去衙門,就有不少人收拾溫久。
溫久爬到如今的位置花了幾十年,跌下去的話,半個月都是慢的。
顧首輔的門生故舊還在,那些人不會放過他。
溫盼安似笑非笑:“父子一場,我也不好太過絕情,這樣吧,隻要你能還上一半的東西,能把那些古物追回一半。我就不將這事鬨到衙門。”
聞言,溫久頓時鬆了一口氣。全部還回來是不可能的,隻還一半……逼一逼那些從白姨娘手中拿好處的人,應該有可能湊足。
“盼安,我這就去追回。”
溫久幾乎是落荒而逃。
白姨娘根本就不敢看溫盼安陰沉沉的目光,哪裡敢獨自留,跟著溫久身後像是有狗在追,二人瞬間就跑沒影了。
*
這嫁女兒呢,是不用到處掛紅綢的。論起來,掛不掛,掛多少,都隨主家高興。
但大家心裡都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掛得越多,就表明了事主對這個女兒的看重。
之前白姨娘準備了不少,楚雲梨抬手就賣了,就看溫久和白姨娘之間的忠貞的愛情,她心裡惡心得厲害,一條都沒打算掛。
溫久覺得丟臉,不敢跟兒子要求太多。白姨娘就更不敢了。
溫盼柔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被婆子叫起時,瞬間就察覺到了不對勁。出嫁女在新婚當日,迎親隊伍還沒上門時,身邊陪著的都是親生姐妹和表姐妹,還有表姨姑母之類。
可那些人一個都沒到!
一個都沒有!
這太離譜了,雖然她平時看不上那些打秋風的窮親戚,但之前拿銀子給他們,到了今日,他們該主動上門給她將麵子撐起來呀。不管是長輩還是平輩,一個都沒來,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多不會做人呢。
還有,今兒她大喜,伺候的人一個個都一副強顏歡笑的模樣,連母親的眼睛都是腫的……要嫁女兒了,舍不得女兒將眼睛哭腫勉強說得過去。可這是喜事呀,母親臉上那模樣,死了親爹娘也不過如此。
主子不高興,底下的人恨不能把腳放在肩膀上扛起來走路。輕手輕腳的,她是出嫁,不是出殯!
再傻她也知道出了事,試探著問:“娘,怎麼不高興?表姐表嫂她們怎麼還沒到?昨天就該來的……”
白姨娘再也受不了了,一把將女兒抱住,嚎啕大哭。
這一哭,溫盼柔心裡就更慌了。
“娘,天亮了,用不了多久迎親隊伍就要來,我的嫁妝你清點過了麼?大哥扣扣搜搜準備那麼點,你之前說會悄悄加進去一些,加了麼?”
白姨娘嗷一聲,哭得肝腸寸斷,好半晌才止住哭聲,抽抽噎噎道:“加不了了,之前許諾的那十台嫁妝也沒了。”
溫盼柔還是第一次聽說此事,頓時瞪大眼,顧不得膝蓋上的傷,霍然起身:“娘,迎親隊伍都要到了,你可不要開玩笑。什麼叫沒了?溫盼安這麼收拾我,你就隻看著?爹呢?爹知不知道?為何不管?”
那些事情一兩句也說不清楚,白姨娘哭哭啼啼道:“他們查賬,查出我花了許多,然後拿你的嫁妝抵了。”
溫盼柔:“……”
“你花了銀子,跟我有何關係?”
白姨娘一想到女兒光著出門,不知道要被多少人私底下議論,是既替女兒委屈,又覺麵上無光。真覺得下半輩子都沒法見人,連死的心都有了。
“他們說,母債子償。”
溫盼柔無言以對。
“不是,他們什麼都不給我,就讓我這麼出門,真的丟得起這人?”
白姨娘咬牙切齒:“他們根本就不要臉麵。連親爹都不認了,更何況是你我。”
溫盼柔腦中一片空白。
她設想過無數次自己出嫁時風光無限的情形,在溫盼安身子好轉又娶了柳樂琳之後,也猜到自己的婚事有可能會寒酸,彼時她以為帶著幾抬嫁妝出閣就已經是很丟人的事,氣得連這親都不想成了。
結果,沒有最丟人,隻有更丟人。她一會兒得穿著一身嫁衣就這麼上花轎。什麼都帶不走!
“娘,你不能這麼對我!”
說完這句話,溫盼柔急得哭了出來。
恰在此時,不遠處傳來了喜樂聲。溫盼柔一咬牙,跑了出去,打算再為自己爭取一下。怎麼也要把承諾給她的嫁妝帶上,哪怕就是幾百兩銀子置辦的,再少也比什麼都沒有好。
出門她就察覺到不對,自己院子裡光禿禿的,一根紅綢都沒有。
這哪裡是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