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子麵麵相覷。
古明咽了咽口水:“憑什麼是我死,當時那事也不是我一個人乾的。表妹,你也有份。”
溫盼柔滿臉煩躁,她在古家人麵前向來高高在上。頤指氣使已經成了習慣,不喜他們反駁,不耐煩道:“你要是不願意,我就把你告上公堂,到時候你就算不死,下半輩子也要在大牢裡度過。自儘了,還能為自己留一份體麵。”
古明尖叫:“我不要死。”
溫盼柔耐心告罄:“姨母,如果他不死,你就把曾經從我娘那裡拿到的所有銀子全部還來,還有這間門院子的租金,一文也不能少。花了多少銀子咱們大家都沒數,就給一萬兩吧。給你們三天時間門,如果湊不出來,就全部去大牢裡待著!到時……我會說你們捏著我娘曾經的那些事情脅迫她拿銀子出來養古家!”
白氏:“……”太惡毒了!
可若是溫盼柔真要這麼乾,搞不好真的能成!
要知道,不會有人無怨無悔的長年養著一家子。外人多半會信了溫盼柔的鬼話。
“你們要麼全家綁在一起死,要麼讓他一個人死。”溫盼柔說完轉身,“彆想著糊弄我!萬一他跑了,一定不比死了好過!”
撂下狠話,留下麵色僵硬的一家人,溫盼柔飛快離開。
古明自然是不想死的,白氏就得這一個兒子,哪裡舍得白發人送黑發人,沉吟了下:“這丫頭瘋了,不能聽她的。阿明,稍後我和你爹幫你安排一架馬車,你先回江南去,至於這院子……看柔兒那模樣,我家也住不長了,乾脆一把火燒了,你受著這麼重的傷,不會有人相信你能逃出來,到時大火滅了,我與你爹哭得傷心一些……應該能行!”
這些年他們家全靠著白姨娘接濟度日,說到底是看白氏的麵子,父子倆對白氏的態度越來越好,說是百依百順也不為過。她的話,父子倆都不會反對。
於是,很快有馬車來了,夫妻倆從後門將兒子弄上馬車,然後回到院子裡緊閉門戶。
他們不知道的是,溫盼柔找了人盯著院子的動靜,古明剛離開一條街,馬車就被人給攔住,車夫被打暈,古明被捂著嘴帶到了附近的死巷子裡。
夜晚,古家所住的院子燃起熊熊大火,夫妻倆商量過後,覺得隻剩下一片廢墟還是不保險,古父咬牙打暈了一個和兒子身形差不多的下人放在了廂房。
此人是古明的隨從,對主子的所作所為全都門清。丟他進火場,也是夫妻倆商量後的結果。一來是讓他替了兒子,沒有人會懷疑兒子還活著。二來,也是為了滅口。
哪怕古明沒有欺負幾個丫鬟,但到底欺負過,翻出來後又是事兒!
夫妻倆放火前,還有心眼地讓所有人以為那個隨從已經拿了銀子回鄉。
京城中的院子走水,消息傳出,眾人尖聲大叫,四處奔走宣告,前後不到一刻鐘,幾乎滿街的人都過來救火。沒人發現有人扛著一個麻袋從偏門進入,將麻袋丟入了火場。
前院中,胡家夫妻灰頭土臉卻沒有劫後餘生的慶幸,哭著喊著要往火場裡衝。
“阿明還在裡麵,你們放我進去。”
“我的兒啊,你這樣讓爹娘怎麼活呀?”古父捶胸頓足。
白氏哭天喊地,趴在地上痛不欲生。古父跌跌撞撞要扶她,可自身也沒什麼力氣,兩人歪倒在一起。要多狼狽有多狼狽,觀者無不為之動容。
白發人送黑發人,也算是這世上最淒慘的事情之一了。
溫盼柔嘴上沒說,心裡其實很恨古明。如果不是此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將柳樂琳給放了出去。柳樂琳現如今還在那個院子裡,興許已經沒了命,絕對不可能嫁給哥哥,更不可能有機會為難他。
還有,人的運道挺玄的,明明溫盼安都已經要死了,結果卻在遇上柳樂琳後身子漸漸康健,如今竟然還恢複得如同常人,又對一家人恨之入骨,將他們逼到絕處,毫無還手之力,如果沒有柳樂琳的出現,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古明該死!
溫盼柔閒來無事,怕他沒死,還坐著馬車到了古家所在的院子外看熱鬨。
這麼燃起大火,小半個京城的人都過來了。她夾在其中並不起眼。
大半個時辰之後,火勢終於被撲滅。所有隔壁的鄰居都被燒了半拉院子,好在火勢蔓延開時他們已經被吵醒,全部逃了出來,沒有人傷亡。
剛滅完火,院子裡一片廢墟,到處黑漆漆的。古家夫妻裝作傷痛欲絕的模樣,剛才那麼大的火都要往裡衝,這會兒眼看火滅了,哭著喊著就要進去找人。
二人互相扶持,跌跌撞撞裝模作樣尋找一番,忽然在看見一個焦黑的人形時頓住了。兩人心裡泛起了嘀咕,他們記得是將人丟在廂房裡的,怕人被燒醒後逃脫,特意將人捆得嚴嚴實實。
而此人直接倒在了廂房門口,難道火燒斷了他身上繩子,讓他逃出來了?想到此,二人心裡一陣慶幸,好在沒有讓他逃出院子,否則這把火白燒,還會惹溫盼柔生氣。
心裡一鬆的同時,二人撲上前嚎啕大哭,想碰又不敢碰,哭到渾身都在顫抖。圍觀的人好多都不忍地彆開臉去。
哭完這一場,再把此人好生葬了,此事應該就能過去。白氏想著,嗓門愈發高昂,又掐了自己一把,淚水再次滾滾而落。
不掐不行,實在是這些年日子過得不錯,沒有多少傷心事,哪怕白天與兒子分開了,這也隻是暫時的。隻要大家都還活著,總有相聚的機會。
“咦?不是說院子裡隻有一個人嗎?我看那兒也像是一個人呀。”
聽到這話,白氏下意識抬頭一望。
那邊蜷縮在一起的,確實是個人。並且,按照方位來算,那裡才是廂房的正中。隱約還能看見燒成了炭狀的桌椅板凳。
白氏看清楚那個人和位置後,整個人呆住。
古父看看那邊,又看看麵前,側頭去看妻子,從妻子的眼中看到了惶恐不安驚懼。夫妻倆方才在外麵哭歸哭,也還是仔細清點了一下院子裡的人手,反□□裡的下人都在,還全都上去試圖扶他們來著。
既然人都在,這怎麼會多出一個人來?
古父心中惶然,正想查個究竟,忽然外麵有大人前來。京城是天子腳下,但凡燃起大火,都得審問一番是否有人惡意縱火。
出了人命,大人是帶著仵作的,古父正想上前,就被仵作搶了先。
然後,夫妻倆看著仵作在那人渾身上下一通摸索,又掰開了他的嘴。
當看見那黑乎乎的口中上門牙少了半截時,古父渾身控製不住地哆嗦起來,想要上前卻軟成了一灘泥。
白氏尖叫一聲:“兒啊!”
聲音淒厲悲戚,一聲吼出,整個人就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