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瑤身形微胖, 臉盤圓潤,就是當下說的好生養的體型。這樣的模樣的姑娘最得長輩喜歡。
她走在前麵,風風火火進門, 坐下後端起湯就喝。而她的身後,跟過來了一個肌膚黝黑的年輕男人,臉上一大塊刀疤, 身形高壯, 看著就不好惹。
那隻是表象罷了, 他到了桌前,衝著楚雲梨小心的笑了笑。又喊了朱家夫妻, 這才緩緩坐下。
記憶中,康三娘要做家裡所有的鎖事,吃飯,喝湯都是她親自盛了送到長輩的手中。楚雲梨剛來, 沒有合適的機會改變,便也入往常一般。
年紀大了的人喜歡吃軟爛的飯菜,朱家每頓飯都有湯, 等到她安排好了所有人坐下時,朱明瑤已經已經吃完了一碗, 頭也不抬,直接就把碗遞了過來。
楚雲梨捏著筷子的手緊了緊, 伸手接過幫她盛。然後遞過去。
朱明瑤瞅了一眼,並不伸手接: “少了!”
楚雲梨又添了一勺, 朱明瑤嗬斥道:“你盛這麼多, 是想撐死我嗎?我看你就是成心的,故意給我添堵。”
“瑤兒!”薑氏語氣嚴厲。
“又為了她吼我,那才是你親生的閨女, 我是撿來的。既然嫌棄我多餘,又何必叫我回來?”朱明瑤發了脾氣,將碗一放,拔腿就走,“反正我已經是嫁出去的姑娘了,就不應該回來吃飯,回頭你們彆再喊我,喊了我也不來。”
話音落下,人已經出了院子。
薑氏氣得發抖。
楚雲梨歎息:“都是我的錯。”
朱父看著女兒消失在門口,皺了皺眉: “把她那碗吃了,咱們家不缺糧食,也還要記得當初逃荒時的艱難,彆浪費。”
話是對著最後坐下來的楚雲梨說的。
再怎麼不浪費糧食,那也是剩飯!
還是朱家女婿,也就是住在隔壁的劉大山看不過去,伸手將那個碗端過來:“我吃吧,今兒菜不錯,我又餓得厲害,這碗吃了應該差不多。”
朱父狠狠瞪了一眼楚雲梨:“大山是客人,怎麼能讓客人吃剩飯呢?你也忒不懂事!”
楚雲梨:“……”
你也知道那個是剩飯?
不浪費糧食是對的,憑什麼隻有康三娘一個人能吃剩飯,彆人就不行?這夫妻倆,每天至少有一頓飯是回來解決的,有時候兩三天都不開火,這算是什麼客人?
薑氏眼看兒媳低著頭吃飯不吭聲,拍了一下朱父:“彆說了,三娘是個懂事孩子,肯定記住了,不會再犯的。”
朱父冷哼一聲,又衝著女婿和顏悅色:“瑤兒被我們慣壞了,你卻不能一味的任由她胡鬨,該吼就吼。”
劉大山含含糊糊答應,飛快吃完了碗裡的飯,幫著收碗。他剛剛拿起碗起身,就被薑氏接過:“我來吧。大男人不要進廚房,你去看看瑤兒。”
院子裡氣氛不太好,今日尤甚,劉大山並不想麵對這樣的尷尬,聽了嶽母的話,立刻答應下來,飛快走了。
薑氏站在院子裡,側耳傾聽隔壁的動靜。
一直到楚雲梨把所有的碗都收進了廚房,她你還端著方才劉大山送過來的碗。
楚雲梨伸手去取,她順勢就鬆了手。
五個人吃飯,這活兒說多也不多,康三娘一個人照顧他們,除此之外還有兩頭豬和雞,其實並不累。但這種身為家中最底層所有人都可以壓榨的存在,實在讓人憋屈得厲害。
當然,康三娘認為自己命苦,對此毫無怨言。就當是乾了一份包吃住的活計,她心裡對朱明躍確實有過期待,可在發現他找了寡婦私奔之後,那點不多的感情瞬間就已煙消雲散。她想的是在這裡照顧長輩幾年,就當是還了他們養自己異常的恩情,等到他們不得不接受那個寡婦做兒媳之後,應該就會放她嫁人。
說實話,嫁在這個村裡,還不一定有朱家的日子過得安逸。
康三娘有些得過且過,甚至對於朱明躍拋妻而去的事不敢生出怨言。唯一讓她覺得苦惱和煩躁的,就是朱明瑤的針對。
朱明瑤認為是哥哥非要找寡婦,雙親才逼著她嫁了一個毀容長相醜陋的男人。她喜歡的是那種斯文俊秀的讀書人,劉大山跟那些人一點都不像……而在她看來,哥哥會離家出走,純粹是康三娘這個做妻子的沒本事管束哥哥。
在她心裡,康三娘是害她嫁得不好的罪魁禍首。
其實,哪怕朱明瑤處處針對,康三娘雖然煩,卻沒有生出恨意。反正朱明躍已經娶了其他的女人,她不可能一輩子留在這裡,早晚都會有自己的家。
她期待著離開的那一天。
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
若是沒記錯,離家一年多的朱明躍就要回來了。
上輩子的今天,康三娘剛剛把碗洗好,離家一年多的朱明躍就帶著妻兒歸來了。
想到此,楚雲梨乾脆也不洗了,她在廚房磨磨蹭蹭,這裡擦擦,那裡摸摸。
薑氏回過神,看到她這樣,忍不住皺眉:“你倒是快點把碗洗乾淨,天黑了還沒弄完,晚上會招蟲和老鼠,記得把吃的東西蓋好,彆讓那些畜生給禍害了。對了,你的豬喂了沒有?快去拔草來煮……”
恰在此時,門被推開。薑氏沒回頭,以為是女兒,沒好氣道:“你不是不來了嗎?”
話音落下,她餘光撇見了進門來的朱明躍,頓時激動不已,往前跑的同時淚水已經落下。
“你個沒良心的,一去一年多,連個消息都沒有送回來,讓我和你爹好找。”她拉著兒子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發覺沒瘦,整個人還精壯了不少,立刻喜極而泣:“回來了就好,這一次可不許再跑了。”
還在說話呢,懷中已經多了個孩子。繈褓之中的孩子白白胖胖,薑氏垂眸,剛好看到孩子無牙的笑,心中頓生憐惜之意:“這是……你生的?”
朱明躍一身月白長衫,像個讀書人似的,聞言失笑:“娘,我哪裡生得出來,這是雪慧生的。”
外麵的動靜引得回屋躺下休息的朱父起身,當他看到兒子時,氣道:“你還知道回來?我還以為你這一輩子都不回來了呢,不孝子!”
朱明躍一撩衣擺,跪了下去。
“爹罵得對,兒子確實不應該一走了之。還請爹責罰,您要打要罵,兒子都接著。”
到底是自己的親生兒子,朱父在過去的一年多裡沒少掛念,哪裡舍得打?
不過他是一家之主,威嚴慣了,一時間臉上下不來,外人看著就覺得他冷著一張臉,似乎還在氣頭上。薑氏盼了兒子這麼久,好不容易回來了,生怕自家男人倔脾氣上來又把人給趕走,上前將懷裡的繈褓往他麵前一遞:“看,跟明躍小時候像不像?”
這帶了血緣的孩子,多少都會有幾分相似,又說隔輩親,朱父垂眸看見白胖的孩子臉上的笑容,臉也板不住了。
“回來了就彆走了,你娘這一年多沒少夜裡哭,你再不回,她眼睛都要哭瞎了。”朱父語氣硬邦邦的。
薑氏鬆口氣,舍不得放下懷裡的孩子,雖然還是不喜歡那個帶著兒子私奔的女人,可看在孩子和兒子的麵上,也不是不能忍。她側頭喊:“三娘,做飯!”
楚雲梨心下冷笑。
康三娘再怎麼也是朱明躍的妻子,結婚當天他人就溜了,留下康三娘一個人被村裡笑話,跑了一年多回來之後,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甚至還要讓她做飯來招待,一句交代都沒有。這是真拿她當丫鬟使喚吧?
這個飯誰愛做誰做,她是不乾的,這暴脾氣,趁著今兒就炸了,省得以後一家子還使喚她。
康三娘對於朱家給予的所有都心存感激,上輩子並沒有發作,不知怎麼說的,她就變成了朱明躍的妾!
可去他的吧。
“這……我心裡難受,要歇會兒!”楚雲梨說完,頭也不回的跑回了自己的房。
她不乾了,其他人……說難聽點,廚房裡的油鹽醬醋放在哪裡他們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