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陳籮筐語氣加重,“你一個月二十斤糧食不夠吃?”
陳母:“……”
“夠了。”
“人家還要幫我孝敬你呢,放下碗罵娘,說的就是你這種人。你要是覺得糧食不夠吃,還想要更多的話,不如兒子回家去孝敬你?”
“我好手好腳的,能夠照顧自己,不需要你在邊上守著,你還是好生留在這裡。”陳母有些慌,“兒啊,娘的意思是你用不著這麼累。萬一你從上麵摔下來,摔出個好歹怎麼辦?”
陳籮筐張口就來:“三娘會養我的。”
陳母啞然:“可你自己也痛啊!”
“你是盼著我從上麵摔下來嗎?今天這房頂就能蓋完了,你好端端的說這些做什麼,晦氣!”陳籮筐擺擺手,“以後彆來了,要是再來,兒子就陪你回家一起受窮。”
陳母的眼淚瞬間就下來了:“我還不是擔心你,我都一把年紀了,你當我爬上山容易?”
“你不擔心我,我還能過得好點兒。”陳籮筐這幾天在山上乾活,累是累,但心裡踏實。一看到母親,他就各種刺撓,反正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剛剛還跟人有說有笑呢,這會兒卻再也找不到那種飛揚的心情了。
陳母有些傷心,看了一眼那邊熱火朝天的景象,伸手拽著兒子往邊上走:“過來,我有幾句話要囑咐,說完就走。”
陳籮筐為了打發她,並不抗拒。
到了偏僻處,陳母壓低聲音:“你自己得留一個心眼,三娘以後肯定是要嫁人的,那些東西多半會留給自己的孩子,你和冬梅要是有了孩子……”
“你想太多了。”陳籮筐已經這個年紀,早已經不覺得自己能有孩子,再說,他和冬梅能不能再做夫妻都說不準,反正他覺得希望不大。既然沒有孩子,也無所謂那些東西留給誰。再說,就算有了孩,康三娘所擁有的這些冬梅都沒想過要,他一個八杆子打不著的外人,就更沾不上了。
“娘,做人要踏實,自己賺的銀子才花得安心,少想些旁門左道。還是那話,你要再胡說,我就回家在你跟前儘孝。”陳籮筐語氣很是暴躁。
陳母這麵前的兒子總覺得他變了,以前這孩子沉默寡言,不管她怎麼說,他跟個悶葫蘆似的,偶爾答應一聲,從不會反駁自己。想到此,又有些傷心,整個人失魂落魄。
她還等著兒子看自己傷心後來安慰呢,等了半天不見有反應,一抬頭發現兒子已經轉身走了。這一回,她是真的傷心了。
楚雲梨要儘快搬進來住,卻沒有催促做工的人,而是默默加了人手。一切還算順利,半下午的時候,房子已經蓋完,由於人手眾多,還順手就將院子裡的雜物全部清了出去,地也平了一大半。
當天回到鎮上,楚雲梨還繞了點路去查看了一下自己訂的家具,眼看完工大半,心情就更好了。
回家後,酒樓的飯菜已經送來,冬梅正在擺飯,看見她回來,招了招手:“快來吃飯。”
吃飯的時候,冬梅似乎有話要說,還是吃完了才開口:“我一個人的飯,不用讓酒樓來送。反正我一天閒著也是閒著,就一把火的事。”
“你身子虧損嚴重,得好好養著,每頓都得有葷有素。照你那麼吃,我得貼不知道多少買藥的錢。你閨女我如今財大氣粗,不缺飯吃,有人孝敬,你領著就是了。”楚雲梨倒了一杯茶喝著,“碗筷彆收,我付了錢的,你歇著就是。”
冬梅啞然,半晌才道:“就是覺得不真實,這日子也太好了。”
楚雲梨笑了:“好人有好報,如果當年你沒有藏我,沒有把我帶到這裡,也沒有把名下的二十多畝地給我做嫁妝的話,如今也不會這樣安逸。”
冬梅失笑。
“你那時候就這麼大一點兒,看著實在可憐,那邊還在起鍋燒水……”
說到這裡,她聲音低了下去。那兩年的日子可真不是人過的,好在之後這些年都風調雨順,聖上也賢明,百姓才有好日子過。
兩人在這憶苦思甜,村裡的薑氏氣得跳腳。
“五畝地?憑什麼?”
她對於孔家要地的事從一開始就是拒絕的態度。聽了劉母那番難聽的話,更是不打算給女兒陪嫁田地。
可此時孔母站在眼前,直說要地,且不打算給聘禮。
這吃相也太難看了。
孔母一個人拉拔兒子長大,眼看著兒子年紀輕輕就得了童生,平時自傲得很,本就覺得自家兒子值得更好的姑娘,從心底裡認為朱明瑤高攀。
“我兒子讀書費銀,外頭還欠著一些債。是絕對拿不出聘禮來的,你們非要聘禮的話……那這婚事就辦不成了,我知道,我兒做了對不起你家姑娘的事,我們家是很有誠意結這門親的,隻是拿不出銀子來,這樣吧,婚事往後推一推,等我們什麼時候把聘禮攢出來了,再成親不遲。”
薑氏氣了個倒仰,險些撅過去。
朱家能等,女兒的肚子不能等啊。
“我不要聘禮,那個孽障一心奔著你們家,我這個做娘的攔不住,乾脆也不攔了,她愛去就去,這婚事你們愛辦就辦,不辦拉倒。”薑氏說完,捂著額頭回房。
朱父從一開始看中的就是隔壁的劉大山,本來見孔德長得好看,學問也好,便捏著鼻子認了這門親事。結果孔母居然這樣奇葩,通過媒人傳話要五畝地不算,眼看朱家不答應,居然還親自上門討要。但凡要臉麵的人,都乾不出這麼不要臉的事。
孔德是讀書人,名聲很要緊,說到底,孔家是吃定了朱家舍不得這門婚事,舍不得毀了孔德。
不過是看誰更狠罷了。
朱父一咬牙,真的有了想讓女兒落胎重新嫁人的想法了。
可惜,女兒不聽話,想也知道她不願意。
“要田地沒有,如果你因此不喜歡瑤兒,婚事作罷吧。”朱父也開始耍無賴。
這一手直接讓孔母傻了眼,她以為事情十拿九穩,朱家隻是拖著不給,早晚都得妥協。今兒過來,是篤定事情能成,想商量一下把那地落在兒子的名下。
結果朱家居然不願意!
這一家子是蠢貨嗎?
兒子可是秀才呀!
雖然暫時還不是,可這麼年輕就中了童生,早晚都會變成秀才的。
孔母怒火衝天,連告辭的話都沒說,轉身就回了家裡,找到兒子後哭訴朱家油鹽不進,對她不恭敬,末了道:“他們家長輩就是鐵公雞,瑤兒也要不來家裡的東西,這門婚事乾脆……”
“娘!”孔德皺眉,“話不能亂說,瑤兒委身於我,沒有夫妻之名已有夫妻之實,如果鬨大了,兒子的名聲和前途也完了。參加縣試得需要五名秀才作保,如果此事傳出,無人幫兒子作保,到時連考場都進不去,何談榜上有名?”
名聲是雙刃劍,朱明瑤一個姑娘家確實害怕受傷,可相比之下,他更害怕!
孔母氣得跺腳:“那我們就這麼認了?難道你真的要娶一個毫無助力的姑娘?更何況,朱明瑤她還嫁過人……”
孔德想到朱明瑤在自己麵前的言行舉止,不認為她會乖乖把家裡所有的東西都拱手讓給兄長,笑了笑道:“娘,你年紀大了,少操閒心,兒子心裡有數著呢。再說,兒子今年都二十了,也該成家生子。瑤兒已有了身孕,過幾月你就能抱上孫子,等兒子明年再考個秀才回來,你就等著享福吧。”
朱明瑤得知母親不願意給水田陪嫁,很是鬨了一場。又見孔德在這件事情上並沒有怪她,愈發覺得親爹娘不疼自己。出嫁那日,是氣鼓鼓上的花轎。
雪慧見家裡難纏的小姑子走了,著實鬆了口氣。她實在不想去廚房忙活了,想了不少法子,最近她夜裡都纏著朱明躍,好像已有了成效,再過幾日請個大夫把脈,如果有了身孕,就不信惡婆婆不在意孫子。
而薑氏認清楚了孔家的為人,真心為女兒捏把汗。這婚事是辦完了,和女兒嫁過去之後能不能過上好日子就不一定了。
對於女兒婚後,她是一點都不樂觀。還是把這五畝水田送過去,將地契寫在女兒名下最好。
可家裡的地已經少了一半,她實在是舍不得剩下的。想到鎮上生意做得風生水起的康三娘,她心裡有了主意,趁著雪慧在廚房做飯,她將兒子叫到了房裡。
“明躍,我看雪慧經常扶著腰,是不是又有了?”
朱明躍沒注意這個,聞言頓時一喜:“我去問一問。”
薑氏一把將兒子拽住:“我有話跟你說。你們夫妻還這麼年輕,就算她這一次沒有,以後也肯定還會有其他的孩子,加上她帶來的那個,以後就至少三個兒子。”她看向兒子,“我看你對那個拖油瓶挺疼愛的,就不信等他長大了之後,你什麼都不給準備。至少我給他把媳婦娶進門吧?”
朱明躍心裡早有這個打算,隻是不知道該怎麼跟爹娘說,此時母親主動提及,他忙不迭點頭。就算爹娘不答應,也算是交了個底,讓他們有了心理準備,以後沒那麼抵觸。
薑氏歎口氣:“家裡還有三十畝地,三人一分,一家落下十畝,說實話,孩子多生兩個,每年的糧食都不夠吃了。”
朱明躍皺眉:“娘想說什麼?”
“鎮上三娘生意做得不錯,不說她手頭的十多畝地,鎮上的鋪子就值不少銀子,還有那一整片山頭。還有,她手裡捏著的方子是可以傳家的。”薑氏興致勃勃,“我都聽說了,有人想要幫她說親,全部都被她拒絕了,甚至都沒有見一見對方。這很明顯是心裡有人啊,她年紀不大,最近又忙,壓根沒機會認識彆人。她心裡的人,多半是你!”
朱明躍見母親老調重彈,眉頭緊皺:“我不會做對不起雪慧的事。”
薑氏振振有詞:“你得讓雪慧過好日子,得讓幾個孩子衣食無憂啊,這是為了他們,怎麼能說是背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