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張了張口,還是想說話。
楚雲梨忽然從袖子裡掏出了一把菜刀,放在他脖頸上。
感覺到脖子上的冰冷,周深樓瞳孔微縮。
楚雲梨坐在床邊,靠他極近,看起來一人之間很親密。周深樓心裡卻沒有半分佳人投懷送抱的歡喜,隻覺得身側這人就跟惡鬼似的,他恨不能離她越遠越好。
他真的錯了!
不該招惹陳婉晴的,她嫁人了,天底下的美人多的是,換一個乖巧的迎回府裡就是,為何要執著呢?
此時的周深樓滿心後悔自己以前的執著,口中的布被拿掉,他顫抖著嘴唇,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楚雲梨居高臨下看著他,見他不出聲,道:“說話的時候控製一下聲音,如果被外麵的人發現了端倪。那我就真的隻能把你砍死,然後亡命天涯了………”
周深樓顫著聲音道:“外麵那些都是我的人,如果我出了事,你連這個院子都出不去。”
“總要試一試的,反正不能坦然赴死,對不對?”楚雲梨說著,手指這他傷處狠狠一摁。
周深樓從小到大就沒受過幾回傷,像今天這樣先是被人傷了重要的地方,後來又被人打的皮開肉綻的事情一次也沒有過。疼痛傳來,他控製不住又慘叫了一聲。
隨從聽著這聲音不對,忙問:“公子,可要小的進來伺候?”
他這如果公子還是嗚嗚的聲音,由陳婉晴代傳話,就立刻闖進去。
結果話音剛落,就聽到自家公子嗬斥:“不許進!”
聲音又急又慌,似乎還在忍痛。
另一個隨從拉他:“趕緊退回來吧你!小心擾了主子的好事。”
兩個丫鬟羞紅了臉,退得更遠了些。
屋中毫無下人們以為的旖旎,楚雲梨靠在床頭,手裡的刀有一下沒一下的劃著周深樓的脖頸,因為力道很輕,周深樓隻能感覺到一陣陣冰涼,並不覺得疼痛。
可著刀就跟懸在頭上似的,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落了下來。周深樓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強製鎮定:“婉晴,凡事好商量,你先把這個刀拿開,無論你想要什麼我都會儘力辦到……”
楚雲梨也不看他,隨口道:“我當然相信周公子的本事,隻是,把你放了之後我就沒活路了呀,我哪裡敢放?”
雖然周深樓恨不能把麵前這個女人千刀萬剮挫骨揚灰,但如今小命捏在人家手上,他不得不認栽。好聲好氣地商量道:“我絕對不會傷害你。”
“你空口白牙一句話,翻臉了怎麼辦?”楚雲梨輕哼一聲,“事關我的小命,我可不敢隨意相信你。”
“那我對天發誓。”周深樓立即道,“如果我傷害你,就死無全屍!”
話落,見她不為所動,繼續道:“我全家都不得好死,滿天神佛都可作證。婉晴,我真的知道錯了,要不,我多給你們一些銀子,足夠讓你們一家子搬去誰也不認識的地方,到時我找不到你們,自然也不用擔心被我報複了。”
楚雲梨摸著下巴:“這話挺有道理的,但是,那我不是變成訛詐了嗎?陳家是普通百姓,突然多了一大筆銀子,大人都不需要人證物證就可給我們家定罪。你再告到衙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到時我全家都逃不掉。”
周深樓此刻已經沒有了報複陳婉晴和陳家的心思,做夢都想要脫離麵前的這把刀。他隻要能逃得一命,是真的不打算追究。
“我送給你,白紙黑字寫明。”
楚雲梨搖搖頭:“不要。”
周深樓險些吐血:“那你想如何?總不能拿刀押著我一輩子呀?”
楚雲梨搖頭:“我不知道該怎麼辦,隻知道不能鬆手。你想離開這張床那是你的事。辦法得你自己想!”
周深樓:“……”
他當初真的是瞎了眼,才跑去招惹了這個煞星。
楚雲梨想了想:“你可以寫一張契書,就說你愛我入骨,要與我同生共死。如果我無故香消玉殞,你會把周府所有家財全部捐給衙門和慈幼院。然後呢,我把這紙拿出去交給幾個人保管,隻要我出事,紙就會出現在大人手中……如何?”
周深樓險些吐血,還如何?
不如何!
他身為周府的下一任家主,彆說對一個殘花敗柳,就算是對著妻子,無論感情多深,都絕對不會將感情和家業牽連在一起。
他不想寫,但是如今他沒得選。
大戶人家的公子所住的每一間屋子都會有筆墨紙硯,楚雲梨將他的嘴堵住,很快磨好了墨,然後扶著他坐起,解開繩子的同時,菜刀已經放在了他的脖頸之上:“寫吧。”
周深樓默了默:“這種東西大人不會認的。”
楚雲梨揚眉:“那可不一定。財帛動人心……既然你都覺得大人不認,寫起來該沒有負擔才是。趕緊的,彆討價還價!”
周深樓忍著疼痛,寫得歪歪扭扭。
楚雲梨抬手就是一鞭子:“好好寫!再耍花樣,我宰了你!”
刀放在脖子上,周深樓嘴沒有被堵住,也隻能憋氣,他這一次寫得特彆認真,就怕再挨揍。等到字據寫完,他痛出的汗已經打濕了周身的衣衫。
“行了麼?”
楚雲梨收起,特彆滿意:“讓你的人放我出去,之後我還會住在這個院子裡,到時記得對我客氣一點。還有,彆讓你娘和你的未婚妻為難我和我的家人,如果讓我不安逸,我動不了彆人,自儘還是很容易的。”
聽這話裡話外,她似乎是要拿字據離開……不管她把字據放在哪裡,隻要能離開這個院子,去哪裡都行。周深樓心頭一鬆:“好!”
楚雲梨解開了他身上的繩子,提醒道:“你說的,如果傷害我,你們全家都不得好死。”
說完,她拿著字據出門,不看院子裡的其他人,抬步就往外走。
一開始周深樓讓送繩子和鞭子進去,院子裡的所有人都以為他要在床上教訓陳婉晴,後來慘叫的是他,又是他不讓下人進去幫忙,所有下人都以為他喜歡在床上被美人揍。看見楚雲梨出門,下意識想攔,卻在對上她淩厲的眼神後,都默默往後退了退。
把公子揍一頓還能全身而退的女人,他們惹不起……關鍵是公子不可能把這癖好弄得人儘皆知,好不容易選定了一個陳婉晴,她隻要不犯很大的錯,就會一直得寵。
除非公子厭棄……可方才公子的模樣,明明很享受。
隨從等她走遠,飛快進門,當看到床上自家主子的慘狀時,嚇得驚呼出聲。
“公子,這……”
這癖好也太瘋狂了,來一次得去半條命,夫人那邊也交代不過去呀。
周深樓惡狠狠道:“這什麼,趕緊請大夫!”
隨從看到自家公子沉怒的眉眼,後知後覺發現自己會錯了意,想到方才公子在受罪,他們卻在一牆之隔各種意淫,瞬間嚇得魂飛魄散,慌慌張張跑出去請大夫。
院子裡一陣雞飛狗跳,楚雲梨則直奔衙門。
這裡已經是內城,離衙門坐馬車隻需要一刻鐘。當下的衙門,很願意為普通百姓作證,隻要雙方達成一致,再交一些銀子,衙門願意做這個人證。
楚雲梨在衙門外下了馬車,去不遠處的鋪子裡買了筆墨紙硯騰抄了十多份,剩下的東西不好收,她又將其送還給書肆,讓裡麵的夥計免費給需要的人用。
然後進衙門直接將契書交出,又給了銀子,師爺看見字據後,頗為詫異,上下打量了一眼一身粉衫的楚雲梨。說實話,這女子確實美貌,可讓周家公子甘願同生共死,他怎麼那麼不信呢?也沒聽到過周家公子為了一個女子要死要活的消息呀。
“這是周家公子親筆所書。師爺若是不信,可以尋他的筆墨來比對。”
師爺收下了:“回頭我就去辦,這事……多半是不成的,周公子不能代表周府。他還不是家主呢。”
楚雲梨故作羞澀地低下頭:“我知道,就是……想多幾個人見證他對我的感情。”
師爺點頭:“我會好生收著的。”
楚雲梨明白,這張紙不能達到真的讓周家捐出家財的目的,但也不是白寫的。如果有人揪著不放,周家就會有很大麻煩。
走出衙門,她重新找了馬車回到方才的院子,周深樓還沒離開,正看大夫呢。
大夫驚奇地上下打量了一眼楚雲梨,然後拿著藥箱離開。
楚雲梨看著床上的周深樓,問:“公子跟大夫怎麼說的?”
周深樓沒好氣地道:“我能怎麼說?保住你的命,我隻能跟人說是閨房之樂。”
當下的人還是很在乎誓言的,越是富貴的人,越是怕死。周深樓認為,跟全家人的身家性命比起來,容一個陳婉晴蹦躂不是難事。
“你去哪裡了?”
楚雲梨眨了眨眼:“就城裡跑了一下,抄了幾張你寫的字據,然後交給彆人保管……”
周深樓氣得冒煙:“你都給誰了?”
“怎麼能告訴你呢?”楚雲梨振振有詞,“讓你收齊了,我哪裡還有命在?”
周深樓:“……”
“你得保證他們不把字據往外傳呀。”
“傳了不好嗎?”楚雲梨上下打量他,“你為了和我在一起,處心積慮算計,連我嫁人了都還不放過。這樣深厚的感情,做出在我死了之後將家業捐出的事實在太正常了。就是……落在你爹娘眼中,可能你這性子不太靠譜。”
豈止是不靠譜?
因為一個女人就把中傳下來的基業送給彆人,這樣的人根本就不配做家主。
周深樓咬牙切齒,恨不能把她千刀萬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