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氏見錢公子不走了,也怕留在這裡被他問到自己頭上,乾脆去廚房做飯。
錢公子留下來吃飯了,飯菜擺了很大一桌,可這味道嘛,實在不太好,他有些吃不慣。在烏冬兒挽留他夜裡留下來時,他拒絕了。
這院子裡的桌椅看著就灰撲撲的不乾淨,他壓根不想坐,要是留下來睡覺……他怕被蟲咬。
“我在鎮上的酒樓中已經定好了房。”
烏冬兒眼看留不住客,也不強留,裝作一副羞澀的模樣勾著他的手指:“公子,我生了孩子之後一直留在院子裡養身子,還沒有去過鎮上呢,您帶我去逛一逛好不好?”
錢公子意動,他在城裡是絕對不敢帶著外麵的女人招搖過市的,真那樣做了,哪怕家裡的夫人能哄好,嶽父嶽母也要生氣。
在這小地方不一樣,夫人和嶽父嶽母的人一輩子也不可能到這偏僻的小鎮上來。他反手握住了烏冬兒的手:“走吧。”
烏冬兒喜不自禁。
唐氏張了張口,想說女兒走了之後孩子怎麼辦,家裡可沒有奶娘。結果在對上女兒的眼神時,立刻將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哄好錢公子要緊,至於孩子,大不了去村裡借幾頓奶,再不行的話,米糊糊也能扛過一天。
錢公子從來就沒將孩子要喝奶這種事往心上放,那是說走就走。
柳河沒有跟上去,他巴不得錢公子忘了自己,還想著要不先回城,反正跟錢公子錯開就對了……如此,錢公子得知了真相要發脾氣,他躲得遠點,也不容易受到波及。
當天夜裡,他就收拾行李連夜離開了鎮上。
錢公子住在鎮上酒樓的事情很快就傳開了,實在是好多人活了半輩子都沒有見到過這麼富貴的公子,關於錢公子的一言一行,哪怕是喝一口水,都能讓人津津樂道半天。
楚雲梨還跟原來一樣,最近家裡即將秋收,她讓四妹守鋪子,自己帶了不少東西回家。陳蘭花以前不管在娘家還是在婆家都很辛苦,楚雲梨也不樂意為難自己,因此,她這一次回去不是為了幫忙的,而是為了找人幫著乾活。
村裡的人很少能找到那種即刻就能拿錢的短工,楚雲梨提出請人幫自家收糧食後,眾人紛紛響應,把自家的活放下也要先把這個錢賺了再說……自家地裡的糧食不收還在,這個錢要是不賺,就被彆人賺去了。
村裡好多人都挺高興,唯一不高興的就是陳家夫妻。
陳母覺得自己該欣慰,可是女兒這拿著錢不當錢的樣子著實氣人。
“你才寬裕幾天呐,就這麼大手筆。”
陳父這被眾人恭維得有些飄飄然,一想到接下來的秋收自己不用費心了,隻覺得壓在心頭的大石瞬間就移沒了。
每年秋收,那真的是拿命去收,今年總算可以歇口氣。
他一直知道大女兒很聽話很懂事,卻從來沒想到自己能享到大女兒的福……自從大女兒富裕了之後,大兒媳的娘家人已經來了好幾次,就怕跟自己家生疏了。二兒媳那邊,因為還沒有過門,全因為聘禮的事鬨得有些不愉快,如今不缺錢了,他們主動提出多加聘禮,結果人家連連推辭,推不掉後,又添了一套家具。至於後麵的兩個女兒……姑娘家不愁嫁,再說大女兒也不讓他們胡亂定親,還說了會給兩個妹妹準備嫁妝的事。
如此一來,夫妻倆頭上壓力瞬間一空,隻等著抱孫子養老就行了。
不過呢,這人活到老,就得乾到老,閒著腦子會廢掉的。想讓兒孫孝順,自己得做表率。至少不能懶著,不然,讓底下的孩子有樣學樣,全都跟著啃大女兒,回頭兄弟姐妹之間要生嫌隙的。
陳父想了又想,找到了楚雲梨,用商量的語氣道:“你現在有錢了,能不能借點兒給我做生意?哪怕隻是開一個雜貨鋪呢,夠養活我們老兩口就行。以後看到孫子了,手頭有閒錢能遞幾個銅板哄孩子。”
不要買鋪子,隻是做生意而已,花不了幾個錢。楚雲梨答應了下來:“回頭我就去幫你弄鋪子,然後帶你去城裡進貨。”
女兒答應得這樣爽快,陳父有些不好意思:“爹娘當初沒給你選好婚事,你……怨恨爹麼?”
楚雲梨笑了:“當初你們也儘力了呀。要是我怨恨的話,也不會坐在這裡了。”
那倒也是,陳父放下心來。
楚雲梨見他不說話了,好奇問:“我還以為你會讓我幫二弟,三弟呢。”
聞言,陳父冷哼:“成家就該知道立業。都是大人了,又不是自己沒長嘴,我才不管他們呢。他們如果真的想做生意的話,自己會來找你的。誰借的銀子誰還,老子可不當冤大頭。”
有些孩子永遠長不大,就是因為大人管得太多。陳父這種想法不算是錯。
再說,家裡以前那麼多孩子都養活了,地還是挺多的。以後他們老兩口不在家裡吃了,兩個小女兒又被大女兒接去了鎮上。兄弟倆隻要勤快點,把地伺候好,就能養活一家人。陳父認為,兩兒子的處境比他當年成親後的日子容易多了。
*
半下午的時候,楚雲梨趕著馬車回城,這一次帶上了陳家夫妻。
兩人去鎮上住一晚,明天開始選鋪子,然後一起去城裡進貨。
到了鎮上,天色還早。四妹已經在鎮上住了好幾天,還從來沒有跟親娘一起逛過街,興致勃勃拉著二人出門去買東西了。
她是有工錢的,早就想給母親買雙鞋了。順便買點菜回來做晚飯。
楚雲梨一個人在鋪子裡坐著,有些無聊,和對麵劉東家的女兒隔著街偶爾聊上兩句。
忽然有華美的馬車路過,楚雲梨瞄了一眼,收回視線時,剛好看到了烏冬兒探出來的頭。她霍然起身:“呦,好巧呢。”
烏冬兒心頭一驚,正想縮進車廂趕緊離開。馬車卻停了下來。
錢公子是故意的,他後來想通了,無論怎麼打聽,聽到的真相都沒有從當事人口中說出來的話那麼真。反正這兩人身份都不如他,讓二人當麵對峙最好。於是,故意帶著烏冬兒到脂粉鋪子外轉悠,本來還在發愁陳蘭花不接話茬沒法起話頭呢,人家就遞了梯子。
“陳東家,閒著呢?”
錢公子不算熱情,但心情不錯。吳冬兒察覺到他的情緒後,一瞬間隻覺得頭皮發麻。
“公子,這個女人跟我有仇,她會汙蔑我,一會兒你彆聽她胡說。”
兒下了馬車的錢公子就跟沒聽到這話似的,直接走到了鋪子裡:“我娘也很喜歡陳東家做出的脂粉,過兩天回城的時候,陳東家記得再幫我包一份新做的。”
“好說好說。”楚雲梨笑著答應,隻要給錢爽快,什麼都好商量。
錢公子看她沒有生氣,笑著道:“聽說你們倆以前是親戚?”
此時烏冬兒真的有種拔腿就跑的衝動。
楚雲梨笑著點點頭:“烏姑娘這一身,跟我伺候她坐月子的時候很不同,剛才我還以為自己認錯了呢。”
錢公子這樣的身份,不會在乎女人坐月子這種事。楚雲梨主動看向他,“公子還不知道吧?冬兒坐月子是我伺候的,孩子整宿整宿不睡,我也跟著熬。為此還摔了兩跤,這手上的疤還在呢。”
說著,伸出了胳膊。
這可不是楚雲梨胡編亂造,是真有這件事。
錢公子想要她的方子,主動配合探頭去巧,張口就道:“陳東家辛苦。”
“給點辛苦費就行。”楚雲梨順勢接話。
錢公子:“……”
他不缺錢,當場一揮手,立刻有隨從送上來一個荷包。
楚雲梨想著不要白不要,伸手就去接。
烏冬兒這一次跟錢公子重逢之後,除了跟著住得好吃得好之外,還一個銅板都沒見著,見狀心裡特彆酸:“公子不用給她銀子,之前我給了很多……”
聞言,楚雲梨頓時樂了:“哦?那不是封口費嗎?難道我想錯了?若是帶孩子的酬勞,那封口費得另付一份……”
錢公子就想知道這件事的真相,立即追問:“什麼封口費?”
烏冬兒頭皮都要炸了,狠狠瞪著楚雲梨。麵上很凶,心裡卻叫了聲糟,陳蘭花那樣恨自己,一定不會放過她的。就在她以為自己要大禍臨頭時,卻見對麵的女子笑容淺淺:“封口費呢,就是拿了之後不說那些不該說的事,再說我發了誓的,公子不要逼我違背誓言。”
真相就在眼前,隻差一層紗,錢公子很煩這種自己被蒙在鼓裡的感覺:“你把銀子還給烏家,回頭我給了五百兩!”
烏冬兒:“……”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