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父也有些承受不住這個打擊。他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才沒有當場暈倒,彎腰去扶地上的妻子時,腦子裡渾渾噩噩,簡直是一片空白。
至於麼?
柳如蘭真這麼狠?
周父自己兩兒兩女,結果到了孫輩這裡,隻得一個小狗子。他認為聰明人生下的孩子會更聰明。因此對小兒子的孩子寄予厚望,結果,那孩子連來到這世上的機會都沒有。
他渾身沒有一點力氣,自己都站不穩,自然也扶不動地上的人。
好在姚玉蘭見二人久久不歸,心裡放心不下,主動找了過來。看見暈倒在地上的周母,她急忙找了馬車將二人送到醫館。
去醫館就不可能不花錢,姚玉蘭沒有銀子,聽大夫報了藥錢的數目後,急忙去找到周母:“娘,八錢!”
周母呆呆的看著外麵,直到姚玉蘭喊了兩聲才回過神。她聽到姚玉蘭一疊聲喊自己做娘,瞬間就怒了,她猛然抬手,抓住姚玉蘭的衣領,另一隻手掐住她的脖子。
“你這個瘋女人,為了和我兒在一起,居然挑撥離間,我掐死你!”
她眼神凶狠,像瘋了似的,下手也狠。這裡是醫館,不說人來人往,周圍也還是有好幾個人,當然不會在旁邊看著她把人掐死。
四五個人一起上前拉架,好不容易才把二人分開。周母用的力氣很大,姚玉蘭被拖開後,咳了好半天都緩不過來,她真覺得自己像死過一回似的。
太嚇人了!
姚玉蘭覺得,她有必要解釋一下,沙啞著嗓子道:“娘,我勸她看在孩子的份上慎重考慮和光耀哥哥之間的婚事,其他的一句都沒有說!我沒有挑撥!”
“你以為我會信你的鬼話?”周母被好幾個人摁在地上,頭發淩亂,滿臉癲狂,“如蘭雖然早就說過要落胎,但是一直都沒有動作,而是在你走了之後立刻去買藥,說孩子沒了和和你沒關係,你以為我會信?”
姚玉蘭看著前婆婆臉上的瘋狂,那眼神恨不能把她戳出幾個血洞,心頭的那口氣瞬間就泄了。
該解釋還是得解釋,姚玉蘭勉強打起了精神,道:“我沒有!”
“你就有!”周母大吼,“你以為我兒子跟柳如蘭分開之後就會回去娶你?我告訴你,不可能!我兒就是一輩子不娶,也絕對不會娶你這種惡毒的女人。”
姚玉蘭整個人都傻了,顫著手指,指著自己的鼻尖:“我惡毒?”
“呸,在我麵前裝什麼?你那些裝無辜和裝委屈都是我當初玩剩下的。”周母說話間,再次撲上去,想要撓人。
大夫看到這亂糟糟的情形,隻覺得頭疼,囑咐道:“她剛剛才被氣暈過,千萬彆讓她激動。彆氣中風了。”
此言一出,把周家夫妻嚇得夠嗆。
村裡的人家都不富裕,誰家的老人要是被氣得癱在床上,那就隻有等死的份。
周母年紀不算大,總覺得死亡離自己很遠很遠。她還要等著兒子科舉,看小兒子成親生子呢。
不用大夫多言,周母已經安靜下來了。
一家人住在城內城的一個小客棧裡,住在此處是為了離柳如蘭近一點,否則,他們就住外城偏遠一點的地方了……外城的客棧要便宜得多。
姚玉蘭真的想丟下二人離開,但她在這裡人生地不熟,一個人有些不太敢回去。再說,周母的脾氣不好,她也不是今天才見識,做周家媳婦的時候,她沒少被婆婆嫌棄。嫌她粗鄙,嫌她娘家又窮又摳下口還狠。
更難聽的話她都聽過,這不算什麼。
“我們先回客棧吧。”
姚玉蘭的這個提議,夫妻倆都沒有拒絕,於是,她又去找了馬車,不過,這次她多了個心眼兒,方才是她用自己好不容易攢下來的銀子付的車資,這一次她不打算管了,磨磨蹭蹭最後才下馬車。
回到客棧之中,看見周光耀滿臉潮紅,已經發起了高熱。
周家夫妻帶來的銀子經曆過今天去醫館一場後,已經所剩不多。不是他們不想多帶,而是真的借不到了!
在來的路上,他們還暢想過,如果柳如蘭能很快原諒他們的話,這些銀子大概還有得剩。就算柳如蘭不肯原諒,他們所有人都得坐馬車回去,這些銀子省著點,也勉強夠!
是勉強夠……所以,在經曆過給周光耀治傷,又給夫妻二人配藥後,他們回家的車資都沒有了。
坐不起馬車,大概隻能腿著回去。
可走路回去浪費的時間多,他們得吃飯,手頭的這些錢買最便宜的饃饃,也隻夠吃兩三天……再說,周光耀的傷還沒有好,這樣的傷坐馬車都夠嗆,絕對上不了路。
周家夫妻麵對麵坐著,相顧無言。
周父又開始謾罵柳如蘭不懂事,罵牡丹沒有把女兒教好。
姚玉蘭坐在角落,麵色難看至極。她從夫家偷偷跑出來,沒有拿任何好處,跑到幾百裡開外幫周光耀解釋。結果,一家子對她沒有絲毫的感激,反而還怨恨她壞事,關鍵這事也不是她壞的……一家子都不講道理。
若不是為了周光耀,打死她,她也絕不跑這一趟。
周父罵得口乾舌燥,喝了一口茶水。周母見狀,“你還是少喝點,彆浪費。續茶要給銅子。”
“老子續水行不行?”周父大怒,一巴掌拍桌上,然後霍然起身。
周母緊張地問:“你要去哪兒?”
“去問柳如蘭拿錢。光耀病成這樣,不吃藥不行。”
之前村裡就有十幾歲的人突然發燒,醒過來之後就變成了個傻子。蠢到下雨都不知道往家跑。這麼聰明的兒子,可千萬彆把腦子給熱壞了!
*
牡丹很擔心女兒,親自盯著閨女把藥喝下去,她還是不肯離開。
忽然,管事進來了,欲言又止:“夫人,外麵有人點名給您送東西。”
牡丹在城裡多年,和花樓中的一些人也有交情。最近她受傷,就已經有兩人送來了補身之物。她以為此人也是自己相熟之人,隨口道:“先放到庫房裡,我得空了再去看。”
“可是……”管事吞吞吐吐,在牡丹耐心即將告罄時,終於出聲,“那是一隻鞋子,還破破爛爛。”
牡丹霍然起身,厲聲質問:“誰送的?”
管事不敢隱瞞:“是……是江家的夫人。”
牡丹皺眉:“哪個江家?”
她以為是打自己那個混賬的姐姐,沒想到不是。
這又是誰?
牡丹花樓中幾十年,接待過許多客人,最近接的客人裡並沒有一位姓江的。她忽然覺得不對勁……確實有不少女人不舍得怪罪自己男人而跑去怪花娘,甚至還有夫人不顧身份跑到花樓裡直接打人。但是,離她受傷才過去幾天,又有人找上門來……這也太密集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