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薑青誌眼中劃過一抹狠厲。
“南月,等我死了你再走好不好?”
高南月沉默。
如果能走的話,她絕對不會等到現在,剛剛趁著天還沒黑,她把所有的院牆都摸了一遍。院牆很高,期間連個狗洞都沒有,而大門解鎖,無論她怎麼拍,外麵就跟沒人一樣。
她是想走走不了,不等也得等。
而且她心裡很清楚陳家母子會有那一番大難是因為自己,搞不好母子倆恨毒了她,根本就沒打算放過她。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薑青誌死了,她同樣走不了。
薑青誌見她不說話,還興致不高的樣子,立即道:“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做人要言而有信,你不要走哦!”
高南月懶得再搭理他,重新躺了回去。
薑青誌看出來了她對自己的冷淡,心裡很難受。黑暗之中,他再次詢問:“南月……我可能活不下去了。你能不能跟我說幾句掏心窩子的真話,我就想知道,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
沒有愛過。
高南月想說實話,又覺得身邊的人已經隻剩下一口氣,實話太傷人。萬一他承受不住打擊,就這麼去了怎麼辦?
“愛過!你搬走之後,我還找過你,隻是……你身份貴重,我找到府邸之外,被門房疾言厲色趕走。”
薑青誌驚訝:“沒聽你說過這些啊。那個門房長什麼樣子?回頭我一定不會放過他……”
話說到這裡,他忽然想起來自己已經是個死人了。哪怕現在走出去表明身份,可能許多人都不會相信他。就算是有人信,那人也會把他送去大牢裡入刑。
他苦笑一聲:“我就是個廢物,從來都不能成為你的依靠。你不嫁給我,不願意和我在一起,其實是對的。以後等我不在了,你再嫁人的時候千萬要擦亮了眼睛……”
高南月已經安慰了他太多次,不想再委屈自己,乾脆閉嘴不言。
薑青誌喋喋不休,時不時側頭看她。
漸漸地,他聲音小了。
高南月發現他又昏迷了,心裡很害怕,喊了幾聲,見人沒有回答,她更緊的裹好了自己的被子。其實她想過和薑青誌一個被窩,在攝政王府的那些日子裡,兩人已經圓過房,雖然她是半推半就,之後還發脾氣,但二人之間的關係確實已經不同。
可是,她挪到一半,忽然想起來薑青誌傷得很重,隨時可能會死,萬一她一覺睡醒,躺在身邊的人已經變成了死人怎麼辦?
她想一想那樣的情景,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高南月迷迷糊糊睡了過去,再次醒來時,天已經蒙蒙亮,她再也躺不住,裹著被子起身,打算去屋中找竹梯。
找不到竹梯,多找幾把椅子墊著,同樣能夠翻牆出去……趁著天沒亮,守在外頭的人正在困勁上,她說不準真的能逃掉。
高南月運氣比較好,還真的在一個小房子裡找著了竹梯。
隻是……院牆實在很高,她爬上去之後發現自己不敢往下跳。想要把竹梯挪到外麵,她沒有那麼大的力氣,加上他坐在院牆上,沒有著力處,萬一重心不穩摔下來,可能會摔斷脖子。
高南月左右看了一圈,發現大門處比較矮,立即噔噔噔爬下來,吭哧吭哧把竹梯扛到大門口後,然後撩起衣擺就往上爬。
她太著急,太投入,沒發現地上的人已醒。
薑青誌看到她迫不及待逃離自己,心中一股戾氣橫生,張口就想質問。不過,他一個特彆能忍的人,話到嘴邊,他頓了頓,再開口時,聲音特彆溫柔。
“南月,你也要離開我了麼?”
高南月身子一僵,她反應飛快,很快就找著了理由:“我想給你請個大夫,你傷得這麼重,不看大夫絕對不行。”
薑青誌滿眼譏諷:“大夫看到我的樣子,會立刻把我送回大牢的。”
此時他渾身燙得可以煮雞蛋,呼吸急促,說話時噴出的都是很熱的氣息,他感覺自己的臉都要被蒸熟了。
高南月有點尷尬,勉強笑道:“我隻給你買傷藥,不讓他來看你。”
薑青誌苦笑:“南月,你先彆急著走,我想再仔細看你一眼,然後,你想去哪裡都可以,我再也不會勉強你,再也不會讓你為難了。”
他聲音虛弱,說話時連喘了好幾口氣。
高南月看得出來,他已到了強弩之末。其實她很想不管不顧就此離開,就當他已經被五馬分屍。可是,念及這男人對她的一往情深,她腳下像是灌了鉛,特彆沉重,一步也挪不動。
半晌,她認命一般走了回來。
薑青誌已經快要死了,高南月確實可以一走了之,可是,她走了之後,下半輩子都一定會被噩夢折磨,她過不去自己心裡的那關!
罷!
反正已經找著了竹梯,要走也不急在這一時,她慢慢走了回去,蹲在了薑青誌麵前。
薑青誌抬手想要摸她的臉。
但是,他大概是力氣不夠,抬起的手軟軟的,離地很近,高南月無論怎麼夠都夠不著。她乾脆躺在了他旁邊。
她剛剛躺好,心裡還在琢磨著告彆的話。忽然就見麵前男人翻身而起,再反應過來時,已經壓在了她的身上。
之前男人就是這麼強迫她的,高南月先是嚇一跳,隨即就覺得,男人病成這樣,又不能對她做什麼,昨晚晚上還奄奄一息的人突然有了這麼大的力氣,多半是回光返照。
“阿誌……呃……”
高南月發不了聲了。
壓在她身上的男人用雙手狠狠掐著她的脖子,眼神一片陰狠。
無論高南月怎麼掙紮,都不能逃脫。她因為呼吸不暢,眼睛越瞪越大,眼神裡滿是不解。
薑青誌看著她的眼神,歎息一般地道:“南月,我真的很愛你,你怎麼就不信呢?咱們不能一起活,那就乾脆一起死吧!反正……我絕對接受不了其他的男人親近你,所有想要靠近你的男人,我都想把他們殺光!”
高南月努力掰著脖子上的手,可無論她如何費力,那雙手就跟鐵鉗似的。壓得她胸腔裡的氣息越來越少,眼前陣陣發黑。
如果事情能重來,她絕對會頭也不回地離開。
或者在更早之前看見薑青誌被人欺負,她就不該對他好。
不對他好,就不會結下這份孽緣,她也不會被落到家破人亡的地步,更不會被撿回一條命的陳家母子厭惡……也不會死了。
再多的後悔,也已經遲了。高南月在閉上眼睛時,還聽見身上的男人在喋喋不休。
“昨晚上我說讓你下次嫁人擦亮眼睛,當時你沒回話,合著你還真想嫁啊!要是你說要為我守著,說不定我就不帶你走了……”
高南月想說,她經曆了這麼多事,想嫁也嫁不出去。當時沒回話,純粹是因為沒精力回。
不過,再多的話她也說不出口了。
薑青誌看著剩下的女子沒有了動靜,他怕她沒死,又掐了半晌,從渾身癱軟地鬆了手,轉而緊緊抱著她。
*
楚雲梨聽說這件事情時,薑青誌都已經去了。
其實高南月從頭到尾都很清楚薑青誌是怎樣偏執的一個人,她太自信,以為薑青誌舍不得傷害她,所以願意留下。
殊不知,人是會變的。
薑青誌自己好好的時候,當然不舍得傷害高南月,也不允許任何人對不起她。
但是,薑青誌自己都要死了,他那麼自私的一個人,怎麼會不把自己視為很重要的東西帶走?
高南月自己願意,留下自己選擇的路,與人無尤!
上輩子陳家母子因為薑青誌的偏執丟了命,高南月口口聲聲說他是個好人,是因為曾經的遭遇才變成這樣,還說他會改……如今她自己受一下薑青誌的偏執,應該會讓她改變想法了。
*
兩人死了,楚雲梨沒有去看,隻是讓底下的人將二人用棺木裝了送到郊外葬下。
值得一提的是,古家分家了。
古玉強分到的銀子不多,他受傷很重,根本沒能救回來。
至於古玉橋,家裡妻妾兒女一堆,後來好幾次湊到楚雲梨麵前欲言又止。楚雲梨看得出來,他應該是還沒有放下陳芙蓉,想要重修舊好。
隻是,陳芙蓉要的感情很純粹,而古玉橋給不了,他自己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直到楚雲梨離開,他都沒有說過求和的話。
陳利民在高南月死了三年後才成親,娶的是一位官員家中的庶女。
女子長相柔美,特彆珍惜和他的這份緣,夫妻舉案齊眉,恩愛一生。
隻是,陳利民自己不想做官,他的兩個兒子也完全沒有這種想法,小小年紀就到處做生意,讓他們看書,兩人的看不進去。
楚雲梨沒有勉強孩子,陳利民自己都不愛做官,更不會勉強他們了。
孩子們長大時,皇上以及人到中年,他看兩個孩子無心仕途,也不勉強,早早就立下世子,還添了一句侯府世襲三代。
也就是說,哪怕陳家沒有人做官,也能保他們三代榮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