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濟陽早有應對, 不慌不忙。
“一會兒我找管事娘子來問一問,不是一妹的東西丟在這裡了。也可能是那個珍珠釵不止一支,管事娘子也買了。”
楚雲梨頷首:“也對, 總不可能是一妹跑到這裡來梳妝了。你們是兄妹, 要是不知廉恥的湊一屋住, 林家的名聲怕是比茅坑還要臭。”
她說著, 率先走在了前麵。
出了小院, 入了前麵的酒樓, 大堂裡六成以上的桌子都坐了人,挺熱鬨的。
楚雲梨打量著眾人, 林濟陽連催了好幾次, 她都不肯上樓, 無奈,他隻能伸手去扶她的胳膊。
對此,楚雲梨沒有拒絕, 反而還往他身上靠了靠。
落在旁人眼裡,就是夫妻倆相處親密,感情極好。不過,這一位是城裡出了名的伉儷情深, 看到的人都不覺得奇怪, 楚雲梨還感覺到了不少夫人豔羨的目光。
她心中嗬嗬, 什麼夫妻恩愛,全都是假的。
到了樓上的雅間,林濟陽麵色不太好:“剛剛你在底下處著做什麼?還盯著客人看,打擾了客人用膳的興致,會影響酒樓生意的!一會兒下去的時候,記得彆在底下逗留, 趕緊離開。”
楚雲梨閒適地靠在椅子上:“老爺,今兒都十七了,你這個月才回家兩次,上一次你回去在書房住,昨兒甚至沒有過夜,你是真不怕我在外頭找?”
林濟陽臉都黑了。
“我那是忙的。”
“忙?”楚雲梨嗬嗬,“說得跟誰不忙似的,上個月老爺的生意盈利多少?”
這話算是戳著了林濟陽的肺管子,生意人和生意人是不一樣的,做的生意不一樣,賺錢的速度也不同。錢芳華嫁妝鋪子都是從錢家拿貨,也有穩定的客源,壓根兒不用她費心,每個月就有源源不斷的銀子進賬。
但是林家的生意不一樣,做的都是薄利多銷,還得費心穩定客源,林濟陽一天忙到晚,一個月下來還不如錢芳華賺得多。
也好在錢芳華從來不與他分彼此,但凡是江家和趙家那邊張口,他銀子不湊手,隻需要說一聲,錢芳華就會奉上銀票。
但是今日,林濟陽覺得妻子似乎有點不同,變得敏銳了不少,說話也刻薄。他賺的銀子不如妻子多,夫妻倆對此心照不宣。往日錢芳華為了照顧他的麵子,從來都不會說這些事。
難道她發現了什麼?
林濟陽覺得,有必要試探一下。
“做生意嘛,這盈利按月算是算不清楚的,貨物在庫房裡壓著,不光不賺,說不定還要賠。”林濟陽話鋒一轉,“今天早上我得梅雨的消息,最近昌盛要成親,需要銀子準備聘禮,讓送三千兩過去。”
林梅雨確實送了消息回來,不過不是今天,而是前幾天就送了,並且林濟陽已經將銀票送了過去。
楚雲梨嗤笑一聲:“愈發過分,連娶兒媳婦都問我們要,真當我們林家是他的錢袋子了。”
“哎呀,不要這麼刻薄嘛,人家有勢,咱們想要賺錢,該低頭就低頭。”林濟陽擺擺手,“不看趙家,也得看梅雨的麵子。我們是兄妹,難道不值這點?”
楚雲梨提醒:“老爺,若是我沒記錯,你的那些客商都是看錢家的麵子。”
而錢家花了不少銀子,買通了江南的知府。
那些銀子倒不是知府大人收進了自己的腰包,而是拿去修橋鋪路,還有知府大人手底下的一應官員,多多少少都要拿些好處。
拿人手短,官員們得了好處,就不會找錢家的茬。而錢芳華算是錢家半個嫡女,沒有人會與她的夫家為難。
林濟陽含含糊糊道:“也有人看趙家的。我這裡隻有一千兩,夫人……趙家都開口了,咱們不好不給。”
“我這兒也不湊手。”楚雲梨似笑非笑,“牧嶼要定親,我得給弟妹準備一份謝禮,回頭定親,江家那邊的禮物也不能薄了,處處都要銀子,我還想問老爺討點兒呢。”
一番話有理有據,不給銀子的理由很充分,她滿臉笑容,林濟陽一時間試探不出她到底是懷疑了還是沒懷疑。
“麻煩夫人費心了,那我這邊再想辦法就是。”
楚雲梨擺擺手:“不麻煩,兒女都是債,誰讓我生了那個孽障呢?”
她並不起身離開,心裡盤算著林家要求娶江家女的事多半已經讓那個孽障得知,就是不知道還要多久才會趕來。
林牧嶼五歲啟蒙,讀書十多年,不說頭懸梁錐刺骨,錢芳華對他的學業一直都抓得很緊。他本身也挺聰明的,自小就跟著林濟陽學待人接物,肯定能明白求娶了江家女兒又先打退堂鼓林家會有的後果。
果不其然,夫妻倆僵坐著不到一刻鐘,底下就傳來了喧鬨之聲,有管事正在勸說林牧嶼。與此同時,門口傳來了如春的聲音:“夫人,公子到了。”
林濟陽皺了皺眉:“看這樣子,他多半是知道了提親的事。夫人,你好生勸一勸,跟他分析一下這其中的利弊,牧嶼是個懂事孩子,你耐心一些,他肯定會明白咱們的良苦用心。我那邊還有事……”
楚雲梨以大家夫人沒有的利落,一個健步上前抓住了林濟陽的胳膊。
林濟陽準備走,卻怎麼都掙脫不開,他一臉不高興:“夫人,我有正事要辦,耽擱不得。”
“兒子的婚事也是正事。”楚雲梨打開門,林牧嶼剛好到了門口,她笑了笑,“來了,彆板著個臉,進來坐下說。”
林牧嶼也知道這些事情不宜讓外人聽了去,乖順地進了屋子,一路趕過來,他忙得連口水都沒喝,自己在桌上倒了一杯茶一飲而儘,又吩咐隨從等在門口。
他一回頭,看到父親和母親,忽覺有點兒怪異。
母親死死抓著父親的胳膊,而父親的模樣……似乎是想要逃。
他懶得多管,質問道:“娘 ,你讓一嬸去江家提親了?”
就這語氣,大概隻有親娘才能忍。
或者說,是忍不了也得忍。運氣不好,攤上了能怎麼辦?
楚雲梨頷首:“你爹說這是一門頂好的婚事,我也是這麼想的。憑你的身份,能夠娶到江家嫡女,雖然沒有高攀太多,但也算難得,我怕錯過,所以拜托了你一嬸……”
林牧嶼滿臉不耐煩地打斷她:“我說了非婉兒不娶,你怎麼就是聽不見我的話?”
“我也說了,你爹覺得這是一門好婚事,他很讚同。”楚雲梨側頭看林濟陽,“老爺,是麼?”
林濟陽胳膊都被抓疼了,抽了好幾次,一直抽不出來,他也不知道錢芳華哪裡來的力氣。眼看避不開,他也不再躲著,反正早晚都要讓兒子想清楚。
“是!雖然你一嬸的大哥隻是五品,但那是京官,而且他手中握有實權,這對你以後是有好處的。”
林牧嶼一個字都聽不進去,粗暴地道:“姑父同樣是官員,同樣握有實權。雖說管職低一些,可明年就要考績,姑父很可能會往上升!爹,兒子真的很喜歡婉兒,這輩子一定要娶她為妻。如果您不答應,兒子就終身不娶。至於江家那邊,兒子已經派人去追一嬸了,不管能不能追上,我都不會娶江家女!”
楚雲梨往後退一步,並不打算接話。
然後,她察覺到了林濟陽看過來的目光,他在用眼神示意她開口勸。
楚雲梨點點頭:“都說表哥表妹,天生一對。昨天你爹為了這事兒回家,我也勸了他,但是他不讚同。”
林濟陽咬牙:“我不是讓你說這個。”
楚雲梨振振有詞:“那你想讓我說什麼?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猜不到你的想法。兒子也不是我一個人的,什麼都讓我勸,你又不是啞巴。你勸吧,我不管了。”
她不想站著,走回了桌旁坐下。
屋中隻有一家三口,楚雲梨灌了一口茶,然後抓起了瓜子。
林濟陽一看兒子的臉色,不知道想要勸服兒子很難,他看了看天色:“我那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