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再多的怒氣也散了。
不說這會兒她衣裳已經半乾, 跑出去會全身濕透,這一路上說不定還要摔跤,萬一不小心磕著石頭,這條命就交代了。即便她一路順利跑到山洞口, 也討不了好。
在弟妹已經很討厭他們這一群人的情形下, 讓羅丫頭頂風冒雨跑過來挨罵……羅丫頭又不是瘋了, 怎麼可能乾這種蠢事?
她去了也是白跑一趟。
“娘,您消消氣, 等雨停了, 在教訓弟妹不遲。”
是啊,雨停了什麼都好說。
一群人以為,這雨最多下到第二天。等雨停了, 或者是等雨勢稍稍小一點, 他們就立刻收拾東西啟程。
倒不是他們急著趕路,而是肚子餓得受不住。人多的地方, 找到糧食的希望越大, 總比留在這裡餓死的好。
結果,雨從天亮落到天黑,又從天黑落到天亮。
一家人的衣裳都烤乾了, 不見雨勢有減小的跡象。問題是,再不去撿柴火,火堆就要熄了。
如今是農曆三月,雨一下就特彆冷, 沒有火堆,一家人雖然不至於凍死,但絕對會凍病。
這個年景,連飯都沒得吃, 如果生病,那隻有等死的份兒。
一家子誰也不想死,眼瞅著隻剩下一點點火星,鐵老婆子出聲:“蓮花,你去附近找點柴火,多找一點,即便是濕的,拿過來烤烤就乾了,一樣能燒。”
蓮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一個人去?”
白氏心中一驚,板起臉道:“撿個柴火而已,要幾個人?”
如果非要兩個結伴,除了蓮花之外,剩下的那個人肯定是她。
天這麼冷,外頭又下著大雨,還是坐在火推旁邊舒服。
彆看已經在路上走了兩個多月,蓮花除了去方便的時候,從來沒有在野外落過單。不管是撿柴火也好,找石頭也罷,她從來都要拉上二房的人一起,或者是跟婆婆一路。
“我……”蓮花看向自家男人,卻見男人靠在山壁上打瞌睡,好像沒有發現這邊的爭執,她咬牙道:“我一個女人,在外頭落單會很危險,娘,你跟我一起……”
“這麼大的雨,外頭哪有人?”白氏不耐煩,“連個鬼影都不見,不會有事兒的。再說了,你瘦得皮包骨,長得又那麼醜,真遇上了男人也不會有事,你快點吧,火都要歇了。”
這一番話聲音沒有刻意壓低,隻要不聾的人肯定都聽見了,蓮花看到自家男人還不肯出聲,心下特彆失望,失望之餘又生出了滿腔悲憤,猛然起身衝進了雨裡。
此處在原先沒有乾旱的時候有不少孩子過來玩,而楚雲梨為了儘快湊夠柴火,並沒有花時間到處去撿,而是砍了幾棵大樹拖入山洞之中。因此,蓮花這麼衝出去,還是能找到柴火的。
隻是那些落在地上的柴火都不大,拿回來倒是好燒,就是不熬火,很快就會燒完了。
一家人為了新一輪誰去找柴而吵得不可開交,幾個男人從來不出聲。鐵老婆子自己肯定不去,於是她拍板,讓兒媳婦和孫媳婦輪流去找柴。
他們餓得很快,但是誰也不敢去山洞,無奈之下,餓了就喝水。
現在雨水那麼多,想喝多少喝多少,好歹能混個水飽。
比起山崖上的雞飛狗跳,山洞裡的氣氛就靜謐得多。
這幾日沒有奔波,春芽吃飽喝足,身上奶水越來越多。孩子喝飽了奶,又有肉湯喝,還有小米粥,臉上漸漸有了點肉,手指上的褶皺越來越少。
兄妹幾人想要省糧食,楚雲梨不許省,鍋上一天到晚燉著東西,餓了就吃。
兄弟倆閒得無所事事,就把孩子接了過去。
值得一提的是,這一路過來,因為沒有水的緣故,孩子的尿布從來都不洗,就那麼幾塊輪換著用,而如今有了水,又有了火烤,所有的尿布都洗的乾乾淨淨。一尿濕了立刻就有人洗。
春芽閒來無事,覺得有點無聊,於是拿了刀,拆了一件破衣裳,大點的拿來做尿布,小的拿來做鞋。
楚雲梨直接拆了半床被子拿來做鞋,值得一提的是,春芽身上一直都帶著針線,而被子上的線也可以拆下來用,兩天後,每人都有了一雙布鞋。
雨一直都在下,沒有絲毫減緩的趨勢。
沒下雨的時候盼著下雨,天天跟天漏了似的往下倒水,眾人又有點心慌。
鐵花忍不住問:“娘,雨下得這麼大,會不會出事兒啊?”
楚雲梨搖頭:“老天如此,誰能阻止?”
她來的時間太遲了,光是護住這一家子,已經耗費了她全部的心力,如果她提前五年來,能做的事情就多了。
春芽接話:“那邊的人一直沒過來,難道他們還有糧食?”
鐵蛋想了想:“可能是不敢來。”
來一次被打一次,他們是血肉之軀,又不是鋼筋鐵骨。且那一家子都挺文弱,膽子也小,不來也正常。
上輩子這大雨下了十八天,十八天之內有水喝的話,多少再摻點其他的東西,人也不至於餓死。
而鐵老婆子運氣不錯,他們堵到了一窩老鼠。
老鼠的幾個出口都在山壁上,他們人多抓到了六隻。
這個年頭,老鼠都不胖,一家人舍不得吃,實在餓極了才吃一點點。
如果不是雨勢太大,他們真的要下山去找其他的人要糧食了。
相比起鐵老婆子帶著的大房過得淒淒慘慘,山洞裡的眾人日子好得多。
因為住在山洞裡不冷,被子有點多餘。楚雲梨你打算雨停之後重新置辦東西,雖說乾旱三年,衣食住行要用的東西都很貧瘠,再有銀子,還是能買到東西用的。
因此,楚雲梨做主,將兩床被子全部拆掉,裡麵的棉花拿來納鞋底,除了給孩子留了一床小被子之外,其他的料子都拿來補衣裳了。
對的,是補!
一家人穿得破破爛爛的,補完了之後,剩下的料子給孩子做了一身新衣。
半個月後,雨勢漸小,而鐵老婆子帶著的幾個人已經餓得快要不行了,不是他們不想去找二房要糧食,而是誰也不願意做那個出頭的。
開玩笑,鐵開文過去都被踹一腳,換一個人,難道羅丫頭會客氣?
既然去了也是找打,那還不如不去呢。
在這個荒年,如果受傷太重,就隻有死路一條。
原先鐵繼宗不願意做事,一直都在咳咳咳。而這半個月以來,他雖然也咳嗽,但比不上鐵開文。
鐵開文那天被一腳踹飛出去之後控製不住的喝了兩口臟水,也不知道是被踹的,還是被那兩口臟水嗆到了,那天回來之後,他從早到晚的咳嗽,每次都要咳得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