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兩人特彆興奮,離家兩三個月了,總算是睡上了屬於自己家的床。
兩人正興奮地房屋周圍點火……磚是頭一天才做的,這屋子是建好了,但濕氣很重。周圍點上火烤,能乾得快點,夜裡屋子裡也不會太冷。
鐵花和春芽都很高興,雖說隻有一間小屋,但那邊還有那麼多的土胚,照這個趨勢,最多七八天就能將兩個小院子建完。
楚雲梨懷裡抱著孩子,這娃之前叫狗蛋,名字太難聽,楚雲梨重新取了一個,如今叫啟明。
春芽很喜歡孩子的新名字,之前說是賤名兒好養活,而事實上,孩子的名字都那麼賤了,還險些沒命,那還不如取一個好聽的。再說,如今家裡不缺糧食,不缺銀,又即將有房子,以後還有地,且孩子的爹有一份正經的差事。孩子生病了可以找大夫治,不會不好養活。
不過才幾天,孩子都大了一圈,還白了不少,呆滯的眼神漸漸變得機靈。
“羅丫頭,我有話跟你說。”
楚雲梨一聽這嗓門兒,就知道是鐵老婆子。
此時鐵蛋和鐵樹也收斂了臉上的興奮,帶著妹妹和春芽都一臉戒備。說實話,以前大房的日子過得很好,他們隻有羨慕的份。
但記得很清楚, 他在幾歲的時候,得知家裡有一條魚, 當時他特彆高興,因為自己沒有魚肉吃,至少也有個魚頭魚尾。結果魚做好了,卻不是在飯點,他從外頭回來時,剛好看到堂屋中大伯大哥正坐著吃飯……他從小反應就慢,當時沒有多想,便多看了桌子一眼,結果就被老婆子罵了個狗血淋頭。
罵了些什麼,鐵蛋都已忘了,或者說翻來覆去就是那些話,他懶得記。
從小到大,他就很羨慕大房,很羨慕堂兄。
而現在,這種心情反過來了。鐵樹想法也差不多,兄弟倆心裡特彆高興,想起來就暗爽。
眼看兄弟二人要說話,楚雲梨率先出聲:“死老婆子,我跟你之間沒話好說。”
晚輩跟長輩吵架,那絕對是要吃虧的。吵贏了吧,會被人指責不知道尊老。如果吵輸了,又要被長輩指責謾罵。
最好是不要吵。
但很明顯,就鐵老婆子這麼無賴,永遠都不拿二房當人看,不吵是不可能的。
楚雲梨一張嘴就罵人,鐵老婆子都驚呆了。
“羅丫頭,你瘋了嗎?我是你婆婆。”
楚雲梨一看莫名其妙:“你的意思是我不能罵人?但我之前都對你動手了呀。我刀呢?”
鐵花見狀,眼神一轉,立刻跑進小屋之中,將用布包好的大刀捧到了母親麵前。
楚雲梨伸手接過,除掉專門縫製的袋子:“這當我還磨了,不說吹毛斷發,一定能手起刀落。老婆子,你覺得自己哪個地方比較硬?”
鐵老婆子一看到刀,心裡就生出了無限的恐懼,氣得渾身哆嗦,卻不敢再開口。
鐵開文辛苦了一天,算是徹底明白一件事,隻靠著他們父子,這房子是建不起來的。隔壁脫了那麼多的土坯,拿過來壘好就是房子……不是他貪心,實在是父子倆辛辛苦苦一天也沒挖到多少泥,隔壁的土磚卻擺了滿院子,他很難不貪心。
“弟妹,你怎麼能這樣對長輩?”
楚雲梨上前幾步,抬腳就踹,一下子將人踹倒在地上:“那你倒是教教我要怎麼孝順長輩啊,老娘比你孝順。死老婆子非要拖著你們這一群廢物壓榨我們,誰都不是傻子,少打我的主意。說難聽點,老婆子嘴皮一動,我就知道你們要乾什麼。又想打我磚的主意是不是?我呸!我就是把這磚送人,也絕對沒你們的份,你個混賬意兒,趁早給我打消了這個念頭。”
“粗俗,莽夫!”鐵開文躺在地上,渾身粘滿了泥土,看著格外狼狽,比乞丐也好不了多少,再沒有了讀書人的斯文風采。
楚雲梨嗬嗬:“不是一直都說是你們家照顧我們嗎?你倒是照顧一個看看啊,廢物,蠢貨,不要臉的無賴,還光宗耀祖呢,你們分彆是給祖宗抹黑。回頭不要說自己是鐵蛋的大伯,我嫌丟人。”
她連珠炮似的,不給人插嘴的機會。
鐵繼宗一看不讚同:“二嬸,咱們能夠從這場旱災中活下來,已經是一件很幸運的事。你說話要積德……”
楚雲梨扭頭看他。
不知怎的,鐵繼宗有點不安。
“積德?”楚雲梨滿臉譏諷,“你個連自己媳婦兒都護不住的廢物,可積了大德了。自己的屁事都還沒處理好,張口就教彆人怎麼做人。彆以為我不知道,蓮花是被你們賣了。”
說到這,她看向一直說在後麵不開口的白氏。
白氏瘦了,也沒什麼精神,跟楚雲梨來時坐在板車上的人完全不一樣了。
“大嫂,你可要小心哦!在咱們這婆婆的眼裡,兒媳婦和孫媳婦都不配當做人,之前蓮花是怎麼被賣的就不提了。現在這一雙廢物造不起來房子,可能會把你賣了換成糧食請人,你心裡要有數,不要睡太熟了,小心一覺醒來換了地方……”
鐵老婆子麵色一變:“你閉嘴!”
“我偏不閉嘴。”楚雲梨冷笑一聲,“不是想讓孫子和重孫子參加科舉嗎?要是讓人知道他們為了活下去賣掉了自己的妻子和親娘,這種品德敗壞之人,連進考場的資格都沒有。”
聽了這話,鐵老婆子的麵色黑如鍋底。
楚雲梨卻還嫌不夠,自顧自繼續道:“都說你很疼自己的兒孫,原來就是這麼疼的。為了有糧食吃,直接斷了他們的前程。原先我還覺得你偏愛大房,現在看來,還是不被你偏愛比較好,我們可承受不起……”
鐵老婆子下意識去看自己的兒孫,剛好看到父子二人臉上的狐疑,她氣得險些吐出一口老血。
“老大,你也是這麼想我的?”
鐵開文搖頭。
他活了半輩子了,母親對他的偏愛他還是知道的。但賣掉蓮花……實在太草率了,都說女人頭發長見識短,果然如此。
鐵老婆子不知道兒子在想什麼,但看到兒子的眼神,她心中一痛。
“老大,我這都是為了你呀。”
鐵開文不想聽這些,道:“娘,我知道你的心意,但你不要時不時把為我好掛在嘴邊? ”
鐵老婆子顫抖著嘴唇,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楚雲梨帶著鐵花和春芽回城裡去住,隻留兄弟二人在這兒看家。
再過半個月,一家人應該就能搬出來了。
而大房幾人沒有落腳處,乾脆也睡在了地基上,當天晚上,夜深人靜之時,鐵老婆子跑了一趟災民所住的地方,帶來了兩個高壯的漢子,後來又來了幾波人。
翌日,楚雲梨再到地基上時,就看到隔壁燒起了鍋正在煮粥。而乾活的地方也有了十來個人。
楚雲梨有些意外,看向了正在洗漱的兄弟二人。
村子不遠處就是一條河,如今已經不缺水了,兄弟倆昨兒帶了桶來,睡覺之前就挑了水。
“怎麼回事?他們的糧食哪兒來的?”
聞言,鐵樹臉頰微紅,端了洗臉水跑了。
楚雲梨看向剩下來的鐵蛋。
鐵蛋麵色一言難儘,他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跟親娘說,轉身去抱孩子,然後在春芽的耳邊低聲說了一句。他趕時間,走了幾步後,將孩子丟給妹妹,快步追上了弟弟。
兄弟二人的背影帶著一股落荒而逃的意味,楚雲梨有些奇怪,看向春芽。
此時春芽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僵硬,對上楚雲梨的目光,壓低聲音:“就……昨晚上來了些男人,好像那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