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亂世中苟且偷生,若不動、不做,被動地以為所有事都是既定的、理所當然的、老天爺安排好的,那便如一堆軟肉行走在世間,沒有自己的想法、沒有希望,那活著還有甚麼意思呢。”
玄妙釋然地搖搖頭,知道她主意已定,更改不了,便不再相勸。出家人,會說善言、會做善事、會存善念,可卻永遠不會勉強,對待他人所選的路也好,對自己的生死也罷,從來不去勉強。
她自來沒有用午膳的習慣,這時便去往大廳做午課。小尼將後山摘花的菱兒秋雲喚回來,綠鶯三人則在舍內用著清爽的素齋。
放下木筷,綠鶯望向身旁的菱兒。她要離開,是打算隻自己走的,不想帶菱兒,也不想帶秋雲。菱兒還有父母要贍養,秋雲雖隻是個下人,那也沒理由毫無顧忌的就陪她去苦寒之地挨凍。
將菱兒頭上的草屑掐起,綠鶯溫聲道:“妹妹,我們此番下江南,此生都不一定能有機會回來,你明兒便家去罷。”
聽見姐姐這番話,菱兒沉默了。
馮家遲早要動身南下,這她早就知道了,她也曉得她不能跟去,可之前她一直以為能一輩子跟姐姐在一處的啊,還打算這輩子都不嫁人了,照顧姐姐,待姐姐的孩子出生了,她就去照顧小少爺,待小少爺的孩子出生了,她再去照顧小小少爺。
她還想好了,等她老了啊,小小少爺若嫌棄她糊塗了囉嗦了招人煩了,她就老老實實待在屋子裡養老,白日就去跟姐姐作伴,她們姐妹兩個啊,一起發白齒落,多好啊。可為何才短短幾日,就生了這麼大的變動啊。一生難再見麵,這話又是多麼讓人難過啊。
癟癟嘴,她含著哭腔道:“要不,我還是跟姐姐去,照顧你幾年,我再回來,或是我爹我娘也跟著去?”
這哪能行,她是沒打算真去南方啊,綠鶯趕緊攔下,一言直達重點:“你家賣麻頭酥,咱們北方人愛吃,南方人就不一定了,到時候他們又以甚麼為生計呢?”
菱兒眼淚終於啪嗒啪嗒落下來,嗚嗚哭著道:“可是,菱兒不想離開姐姐。”
“傻孩子,將來你嫁人生子,你跟你相公才是一家人,姐姐那時候也成了外人。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此時分彆,彼此心裡掛念,待我到了南方,咱們鴻雁傳書也能訴姐妹情啊。”
這事是不能轉圜的,一是菱兒有父母,做任何事都有掛礙,二是無論如何,綠鶯也不會讓妹妹跟著的。
看時辰不早,幾人告彆玄妙,離開了陵水庵。
為儐天的皇太後超度念經,至正午結束。馮元之前與綠鶯交代午時在岔路口彙合。
轎子輕晃,菱兒坐在綠鶯身旁,哭得昏天黑地,姐妹兩個一哭一哄,煞是熱鬨。秋雲在一旁不住歎氣,她雖與菱兒無太深交情,可也相處了這些時日,對這活潑直爽的小丫頭也頗為不舍。
正替妹妹擦著眼淚鼻涕,突然轎子狠狠一斜後,咚地落了地。
到地兒了?不能啊,才走了多久啊。
三人正驚疑時,轎外突然傳來一道男聲,聽起來甚為急切驚恐:“李姨娘,咱們遇到了山匪!”
山匪?綠鶯幾個臉一白,瞠目結舌麵麵相覷,菱兒更是都快哭了。雖沒經曆過被劫道的事,也知道他們是圖財,害命的卻很少,可饒是如此,也不能保證,就沒那心狠手辣之徒,專乾刀口舔血的勾當。
外頭這道陌生人聲,應是隨從護衛的某頭目。馮元給綠鶯留了除了抬轎子的幾人,還有二十名護衛。這其中她一個也不曾見過,作為後宅婦人,不論是軍中兵士還是府裡護院,都是她不熟悉的。不知匪徒幾人,這些護衛本事又如何,能不能全身而退啊?
綠鶯坐在菱兒和秋雲中間,艱難探過身子到窗口,掀開簾子往外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