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有一句話說得話糙理不糙——有的話就跟屁一樣,不吐不快,否則能憋死。
“如今妾身容貌身條皆無,遠看如醬缸,近看滿臉橫肉,老爺嫌棄也是正常。可求老爺看在往日情分上,能給個體麵。她若住在這玲瓏院,妾身甘願讓賢,搬到個狹窄院子便好。否則日日相見,挖心割肉之痛就沒個頭,求爺體恤。”
此時綠鶯是坐在椅上,馮元站著,這在以前是絕不可能出現的西洋景,可這回出走的一遭,甚麼沒經曆過,彆說她坐他立,便是她躺他替她蓋被子捂腳趾頭搓腳心都是有的。說這話,本該下蹲懇求,可她就是要坐著,不僅不蹲,更不福,還要將話說得理直氣壯的,總之,她要充分地表達出:我不高興!我太不高興了!
琢磨一下才知道綠鶯嘴裡那個“她”是誰,雙莢麼?馮元又皺了眉頭,這回眉心上的“川”成了個疙瘩,他瞅著她像瞅著個瘋婆子:“甚麼醬缸,甚麼橫肉,雙莢為何不能住這玲瓏院,她對你不敬了?咱們不是剛回來麼,還是說你從前跟她相處過?”
話雖是這麼問,他卻感覺不大可能,綠鶯去過侯府是沒錯,可也是偶爾,與老夫人見麵時他一直在側,她何來與雙莢生過節?
綠鶯覺得他還在裝傻,索性挑明,世間婦人無論是妻是妾,無論多賢惠多無私,反正不嫉不妒她是絕對做不到。
“她是爺的女人,妾身即便與她沒打過交道,可也不能毫無芥蒂地與她做好姐妹。老爺想收多少寵,妾身沒權利阻撓,可起碼彆讓妾身與她們待在一處院子裡。”
馮元已然想通關竅,知她是誤會了,揮手打斷,有些好笑:“你彆瞎說,敗壞人家的名聲就不好了,甚麼爺的女人。”
聞言,綠鶯腦子還沒反映過來,心內就先是一甜,如打翻了蜜水。回過神後才感覺不信,她試探著輕聲道:“可爺明明同意收下她了啊......”
“中秋十五那日,”馮元打斷她,居高臨下瞟了她一眼,“便是你跑那日,爺去侯府家宴賞月,老夫人想將身邊的兩個大丫鬟給爺一個,爺沒要,你們太太當時也在。之後她不知發甚麼失心瘋,昨兒又將這雙莢要了來。”
麵對著苦瓜臉的綠鶯,他鄭重說道:“她是丫鬟,在侯府時是,來馮府了,依然是。”
屋內靜了片刻後,才響起說話聲。
“眾人都當她是老爺的通房丫鬟,老爺為何......不要她呢?”
這句話綠鶯猶豫了許久,本來覺得不應該說,深怕他聽了後會改主意,可接著又想想,馮元的想法從來不是彆人一句話兩句話就能輕易影響的,從某種程度上說,他偶爾也有倔性。
這回換馮元沉默了,未幾,回憶過後,他開口:“幾年前,老夫人就跟爺提過,那時她跟綿芽剛及笄。不過嘛,爺不愛這種圓滑世故會來事兒的女人,那時沒要,如今也不會要。”
世間男人,大多愛女人嬌憨,最好再在單純之餘夾雜一絲聰穎,如清蓮一般。唯獨不愛虛榮市儈的女人,仿佛是曆儘滄桑浮華的淤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