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確定小柯和曹南宗有多親近,但從剛才的對話來看,喬聞達才是給他發工資的人。
想來回家不是小柯的主意,他不過是聽喬聞達的命令行事。喬聞達想讓曹南宗回家,他夏歸楚偏要從中作梗,能讓喬聞達不痛快,那可太痛快了。
“這麼簡單的事,有什麼好吵的?”夏歸楚隨手把禮盒塞給小柯,臉上笑意囂張又散漫,“我家在斜月灣,離這裡很近,裡麵就有拍攝器材,喃喃住我那,都不用進棚,直接在我家拍完,立等可取。”
他故意把“喃喃”這個名字念得像吃了塊糯米糍,唇齒黏答答,明擺著揣著明白裝糊塗,一瞧就心懷不軌。
小柯變了臉色,賠笑道:“夏老師彆開玩笑了……”
他偷偷給曹南宗使眼色,指望好心老板給自己撐腰,不料曹南宗卻噗的一聲笑出來,簡直一點慈悲心也無,似乎看夏歸楚欺負人看得正起勁。
眼看小助理快哭了,曹南宗才各打五十大板,看似公平地說:“夏老師的建議挺有道理的,我也不介意去老師家暫住,但我猜小柯擔心你這樣豪放,彆人會誤會你想潛規則我。我人微言輕,有點風言風語也不要緊,但夏老師你是大攝影師,要愛惜羽毛。”
這些話聽起來挺陰陽怪氣,但從曹南宗嘴裡說出來,卻自帶說服力,猶如他的信息素,溫潤沁脾,可靠怡人,恐怕這人就是罵街,被罵的人都會受寵若驚,點頭說該。
夏歸楚想象了一下曹南宗氣急罵街的樣子,還真有點想看。
而他剛好又是個擅長把想象變成現實的人才,夏歸楚手搭上曹南宗的肩頭,俯下身把呼吸送進他耳道,語氣熟稔得仿佛真做慣了見不得人的交易:“什麼是愛惜羽毛我不知道,我隻知道雁過拔毛,我拍過的模特都要人儘其用,曹先生你也不例外。早點拍完我們好聚好散唄,就這麼決定了,今天住我那。”
“好聚好散……”曹南宗咀嚼這四個字,他記得重逢那晚,在鎖羅江上的小船上,夏歸楚也說過這四個字。
才剛相聚就預備好離彆,夏歸楚就這麼不想見他嗎?
夏歸楚如願以償地看見曹南宗抿緊了唇,笑眼也沒了笑模樣,也不再和他鬥嘴,隻是點了點頭。
都到了這個地步,也沒有罵他。
這家夥真是忍者神龜啊,也不怕把自己憋死嗎?不對,夏歸楚陰暗地想,這不就把自己憋成陽痿了嗎?
真沒勁,他悻悻然發現,逞一時口舌之快原來並不會讓自己多好受。他討厭這些煩人的情緒。
從工作室出來,天已經黑了,頭上一輪朗月,地麵遍撒清輝,白銀世界。
曹南宗三言兩語打發小柯回去,小柯知道曹南宗一旦懶得多說,就意味著誰來都無力回天,隻能可憐巴巴地目送曹南宗跟夏歸楚走遠。
感覺到腦後蜇人的視線,夏歸楚打趣道:“我敢打賭,他等會兒就會跟喬聞達告狀。”
“告就告吧,聞達畢竟是他的老板,我理解,”曹南宗說,“可他又不是我的老板。”
這話聽著很順耳,夏歸楚心裡舒坦了一些:“我說曹總啊,你怎麼混成這樣,手下的秘書都能找人監視你了?”
曹南宗笑笑:“大概因為聞達效忠的人,從來都不是我吧,不過還是要謝謝夏老師幫我解圍。”
夏老師發出不滿的嘖聲,這家夥和自己裝什麼客套,嘴皮子卻不受控製地嗆回去:“謝什麼,我是為了拍攝好吧?再說咱倆還是朋友嘛,應該的。”
朋友,一個看起來很簡單明確的詞,但外延和內涵似乎可以無限模糊、延申。
一起約飯旅行是朋友,一起創業打拚是朋友,而像他們這樣曾經無比緊密、如今分道揚鑣的愛侶,居然也可以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