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你想要的嗎?”
話音剛落,戒堂一角猛然響起重物砸牆的聲音,隨即很快消聲匿跡,這點動靜並沒有引起曹南宗的注意,他搖了搖頭,毫無意外,他當然不想看見夏歸楚重回舊日處境。
顱頂上的那雙手,明明輕柔如拂雪,卻壓得曹南宗睫毛簌簌抖動,像秋風中的蘆葦,瀕臨摧折。
“媽媽……”曹南宗放棄似的闔上眼,語帶哽咽仿佛認罪,“對不起。”
“乖孩子,認錯就好。”雲流把他摟進懷裡,她身上散發著矜貴的梅香,裡頭有淡淡的清苦,那曾是曹南宗兒時最依戀的味道。
“草!”
木牆之後,夏歸楚剛剛突破幾個義工的攔阻,一頭撞上木牆,砸出沉重的悶響,那牆分外結實,額頭很快腫了起來,夏歸楚卻顧不上那點痛。
直到此時,他終於明白雲流為什麼安排自己在這裡旁聽。
她是在示威,這是她施展自己母親和教尊權力的舞台,怎麼能沒有觀眾?她也是在警告夏歸楚,讓他親眼見證,親耳聽見,曹南宗會選擇誰。
一番掙紮隻換來更多的義工彈壓,夏歸楚被重新強按在椅子上不得動彈,連嘴巴也被人捂死,推搡過程中他咬破自己的舌尖,血腥味緩緩浸潤口腔。
除了曹南宗自己,夏歸楚或許是最清楚雲流對他有多重要的人。成為月影很長一段時間,他都不知道雲流是曹南宗的母親,教中無人提,曹南宗也不說,他也很少當麵叫雲流媽媽,直到那夜曹南宗約夏歸楚去看月亮,他才驚聞世間竟有這樣的母子。
彼時他就問過曹南宗,為什麼雲流那麼狠心,不告訴他真相,隻讓他叫她師父或者教尊,曹南宗望著月亮,複述雲流的說辭,“‘月君六親緣薄,無牽無掛才更有利於修行。你既然有這個天分,就應該全力以赴,不要被親情外物乾擾’”。
雲流給了他生命,一身好皮囊,親曆親為教他讀經認字,書法練功,曹南宗身上的所有幾乎都是她賦予的,可她卻拒絕兒子天然的親近,早早將他推遠,連一起看一會兒月亮的願望都不肯滿足。
有時聽夏歸楚說起左梅英經常陪他補作業到天明,開心的時候一起下跳棋,一起看電視、打掃民宿,不開心的時候左梅英會拿著雞毛撣子,追得夏歸楚滿街跑,逼得他跳進普臘河裡,曹南宗臉上總會出現一種如夢似幻的憧憬,看著那樣的表情,夏歸楚便會緊緊抱住他,抱住那個從小沒被母親抱過的孩子。
現在雲流循循善誘,放下身段主動示好,旁人聽了都怕是要認可她用心良苦,何況是本就希求從母親身上得到溫情的曹南宗?
血腥味漸濃,夏歸楚從鐵鏽味裡品出了苦澀,算了,就算曹南宗被雲流說得暈頭轉向,選擇投降也情有可原,沒什麼大不了,他可以再從頭來過,不枉擔負勾引、拐走公主的罪名。
可是眼前為什麼漸漸模糊?
夏歸楚用力眨了眨眼,沒有哪個童話裡的王子是會哭的。他沒有理由哭,也不能讓雲流和喬聞達看笑話,夏歸楚心裡雪亮,他們安排他在場,就是為了看他對曹南宗失望。
誅心才是最要命的。
“對不起。”
夏歸楚聽見曹南宗又一次道歉,卻沒有看見曹南宗掙開母親溫暖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