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爹在一旁摸摸鼻子,大氣不敢喘一口。
經過一個夏天的鍛煉,陸嘉誌如今勉強也能走路到縣城,但為了腳底不磨起血泡,隻能走一段,歇一段。
如此接近午時,父子二人才來到位於城東鬆枝巷子的陸家。
南豐縣再往南點就是嶺南界地,所以即便入了秋,中午還是熱意很足,父子倆莫不都走出了一身汗。
陸嘉誌打開葫蘆蓋,小口喝了兩口,就要將另一隻遞給爹,陸大川沒接,徑直拿過兒子的葫蘆,大口悶了。
陸嘉誌:好吧。
小叔家是一座三進的宅子,算不得小,在這寸金寸土的繁華城區,足可見家境殷實。
吏的地位不能跟當官的比,但這些吏員多數是當地人出身,且職位一做就是大半輩子,再在家族裡挑人傳下去,是能世襲的鐵飯碗,又是純純的地頭蛇,人脈關係盤根錯節。
是以,這些衙門小吏都不容小覷,無論哪裡來的官老爺,無論何種出身,都免不了要倚仗他們,才能把差事順當地辦下去。
也無疑是無數小民盼都盼不來的肥差。
陸小川就是這樣發家的。
陸嘉誌在外頭打量了幾眼宅子,青磚、粉牆、黛瓦,院裡兩株高大的馬尾鬆筆挺地聳立著,添了幾分文人肅穆。在他看來這便是大戶人家了。
小叔也算是從泥地裡走出去,跨越階級的典範罷。
很快便有一位婆子出來接待他們,似乎是宅子裡管事的,姓高,圓臉平眉,一身衣裳雖素淨,卻看得出來是綢的,九成新。
高婆子熱情地跟兩人問了好,又摸摸陸嘉誌腦袋,笑眯眯地說:“幾年不見,哥兒都長這麼大了。長大嘍,不再是那個纏在老婆子腳跟前,鬨著要糖吃的小娃娃嘍。”說著還不知從哪裡摸出了一塊鬆子糖,硬塞給他。
手中那塊鬆子糖,還有高婆子未散的體溫,也不知焐在身上多久,觸感……有些黏糊。
即使從前的記憶混沌,陸嘉誌也敢肯定,自己絕不會是那種會纏著人鬨著要吃糖的小孩。
麵對著高婆子一臉的笑,陸嘉誌隻好壓下心頭那股怪異的感覺,乖巧地道了謝。
說完,高婆子看著那一車噴香的新米,卻發起愁來,道:“哎喲,真是不巧,今兒老爺夫人帶著少爺姑娘出門去了,那些個仆役男丁跟著,剩下這幾個丫頭手勁兒細,老婆子也抬不動……”
言下之意,便是陸小川夫婦不在家。
以及,叫他們抬米進倉房。
陸大川心想這有什麼難辦的,遂笑嗬嗬地說:“我來就是,這點活兒不費力。”
高婆子這下笑意更深,領著他們來到後門,沒讓牛車進去,隻一指倉房的位置,說:“那就有勞了,老太太那邊離不開人,老婆子我得過去看著點。”
自然不能說什麼。
高婆子一走,陸大川栓好牛車,就開始扛米袋。
一共八袋米,每袋也有五十斤重,加上倉房有些距離,陸大川搬完便出了一腦門子的汗。
這時又有穿著綢衣的丫頭過來,將父子倆帶到後院的小廳裡,頗有些不好意思地告訴他們,老太太最近身子重,經常困乏,眼下正在午憩,讓他們坐著等上一會兒。
態度十分客氣,讓人挑不出錯。
可直到那丫頭走了很久,空蕩蕩的小廳裡都再沒一個人過來,也沒有一杯茶水。
陸嘉誌倒還好,隻是幫著扶了幾下,而陸大川扛了這麼一陣子米,喝下的水早化成汗流沒了。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坐了快一個時辰,陸大川喉嚨乾得快冒煙。
如此待客之道,陸嘉誌也算開了眼了。看他爹不住地乾咽口水,乾脆起身:“爹,我去拿水來。”
說罷,陸嘉誌頭也不回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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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這許久,日頭已不剩多少熱意。
陸嘉誌走至後院,卻又見高婆子,正立在門邊跟過來送布匹的夥計說著話。他對布料了解不多,但上頭幾匹綢緞,顏色水亮,一瞧就知是好料子。
接過布料,高婆子笑嗬嗬地從錢袋子掏出二十個銅板,賞了那夥計,說是夫人賞的。
夥計捧著錢,忙千恩萬謝一番。
陸嘉誌不由想起過年時候,小嬸掏出的那封紅包,裡頭也就二十文。
待高婆子回過身,陸嘉誌已經收拾好麵上的表情,問道:“高婆婆,奶奶還沒醒過來麼?”
高婆子“哎喲”一聲:“剛醒呢,老婆子這就帶你們過去見老太太。”
父子倆來到大堂時,王老